陈家村旁的山脉上，鬼卿正与少年鬼卿下棋，忽然转头看着远处。
少年鬼卿心生感应，同样转头。
帝子的身影缓缓凝聚，走到二人身前，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朝二人点头致意。
“这盘棋，我可有落子的机会？”
少年鬼卿立刻起身让位，站到鬼卿身后。
“谢谢。”帝子坐到鬼卿对面，低头看着棋局沉思起来，“死局啊。”
“你的死局，他的生局。”鬼卿抬手指了指背后的少年鬼卿。
“没有双赢之法吗？”帝子问道。
鬼卿笑道：“有倒是有，就是怕你不愿意做。”
帝子苦笑起来，随手落下一子，“事到如今，我还有的选吗？注定的死局，落子越多，离死亡就更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是你的时间不多了。”鬼卿轻声提醒，同样随手点下一子。
棋局虽未结束，但胜负已分，而他所执的局必赢。
“四百年，对吗？”帝子停止落子，抬头看着鬼卿，“和你当初面临的困境一样，你在与时间赛跑，如今我也需要和时间赛跑了。”
“不错。”鬼卿微微颔首，“四百年后，我的意识会重新凝聚，而你的意识会消散。最好的结局，就是和当初一样沉睡。有始有终，这才是轮回。”
“外人都说我疯了，你觉得我疯了吗？”帝子问道。
鬼卿淡淡道：“你疯没疯不重要，如果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你疯了，那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都是你造成的！”帝子将下一子重重按到棋盘上，死死地盯着鬼卿。
鬼卿嗤笑道：“这种没意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地府目前实力有限，怎能将你带到如此困境。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你不敢说出来。”
帝子眼神瞬间黯淡无光，声音也沙哑起来，“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信。”
“自欺欺人有用吗？”鬼卿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也许你是装疯卖傻，可那位却默许你这样的举动。他本可以为你解释，却偏偏选择闭关，这其中深意，岂非再明白不过？”
帝子苦笑道：“我又能怎么办呢？父皇让我疯，我又怎能不疯？真是讽刺啊，当初你意识主导的时候，他盼着我归来。如今我意识主导的时候，他又盼着你归来。”
鬼卿微微一笑，“只有这一来一往，他才能锁定轮回世界的位置。在我取代你的时候，以你为桥梁，将混沌道注入轮回世界中，将其彻底摧毁。到时候你的肉身会不会消散我不知道，但你意识肯定会消散。而那个时候，你就会死亡。若是以往他肯定还会有所顾虑，可在世尊死后，这么多人见证死亡，他也就不会再有所顾忌了。”
“够了，别说了！”帝子怒吼起来。
鬼卿淡淡道：“难道我不说，事实就不存在了吗？你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子无法接受你的父亲想要你死，可这对于我们来说，则是司空见惯的事。我意识消散是真实的，但他知道我还会再回来。而能让我意识凝聚的根源，就是这个轮回世界。只要这个轮回世界消散，我也就彻底死去，轮回道的根基也会崩塌。与彻底摧毁道枯子的轮回道相比，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天家无亲，你这位帝子今日方知？”
帝子自嘲而笑，面容越发苦涩，“是啊，与解决宿敌相比，我的命在父皇眼里的确不值一提。所以我装疯卖傻，既是逐渐接受你的一梦轮回，同时也是让父皇放心。”
“同时这也是你的报复，对吗？”鬼卿问道。
帝子咬着牙点头，随即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想要诸天万界太平，我偏偏要挑起人妖两族的争端。他想让我死，我就给他留下一个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这个烂摊子到最后，未必是天帝来收拾。”鬼卿似笑非笑。
“是啊。”帝子艰难点头，“从你的意识出现开始，我继承天帝的资格就被剥夺了。无论你的意识消散与否，父皇都不会让我这个体内有隐患的人继承天帝之位。而谁继承天帝之位，父皇也不在乎。似他这种掌握一切的人，真的能放权吗？无非是立一个傀儡做给诸天万界看，而这个傀儡，正是柳义，你我的弟弟！”
鬼卿微微摇头，“那是你弟弟，可不是我弟弟，我只恨当初杀他不够早。”
“我迟早也会杀了他。”帝子咬牙切齿，紧紧盯着鬼卿，“这段时间我经常在想，若是没有你的存在，我会多幸福！而你的出现，让我只能走上这条不归路。”
鬼卿淡淡道：“你没理由怪我，因为你的存在，我遭受的苦难远比你多。你我都是别人的棋子，既然是棋子，就没必要责怪彼此，而是应该联手把棋盘掀翻。你说呢？”
“好啊。”帝子咬着牙点头，沉默许久后，面部忽然放松，认真地看着鬼卿，“谈谈吧，好好谈谈。保持我的意识不散，这是我的底线。若是你不答应，那就鱼死网破。”
“可以。”鬼卿微微颔首，“但是不得永生，我只活了四百年，也给你四百年。四百年后，你的意识明面消散，实则进入轮回世界。待我功成之日，送你一场轮回。”
“这个轮回里，必须有母后。”帝子眼神无比坚决。
“可以。”鬼卿点了点头。
“你必须改变这个轮回，我不要再面对这样的苦难。”帝子认真道。
“当然。”鬼卿再次点头，“这同样是我要做的事，还有别的要求吗？”
帝子摇了摇头，面容苦涩到极点，“有母后就够了，于别人而言，我是帝子，于她而言，我只是儿子。在我遭遇如此困局时，只有母后愿意帮我。不管成功与否，麻烦你以后善待母后，可以吗？”
鬼卿不置可否，而是问道：“如今可知轮回？”
“已知。”帝子黯然点头。
“那么。”鬼卿顿了顿，嘴角上扬，“告诉我命运对你的揭示。”
帝子仰头看着天空，狂笑起来。
“我原以为这是道枯子故意为之，没想到他早就预知到了我的结局。”
“因果轮回，今日方知！”
“命运对于我的揭示，那就是……”
“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