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帝垣，凌霄殿内。
今日并无朝会，来的唯有无量光佛和早就到达的药师琉璃佛，而除了这二位，凌霄殿内连一个宫人侍卫都没有。
天帝迟迟不到，又选在凌霄殿这样一个严肃的地方，其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无量光佛坐在台下的椅子上，默默转动手上念珠，开始控制自己的心绪。
在见过鬼卿后，他对于天帝的了解更进一步，虽说不至于像鬼卿那样想什么都会被洞悉，但谨慎一些总没错。
旁边的年轻和尚懒洋洋靠在椅子上，面容俊秀到有些妖异，手指有节奏敲打扶手，嘴里还轻声哼着小曲。
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琉璃药师佛，哪怕在佛门中也是极其特殊的存在，有人说他不像佛，更像一位公子哥。
无量光佛深知这位习性，也只能无奈一笑。
琉璃药师佛忽然停止哼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蚕豆，递到无量光佛面前。
“我不吃。”无量光佛摇了摇头。
琉璃药师佛拿起一颗蚕豆丢到嘴里，嚼得噼啪作响，“琉璃天有一个佛国，那里的子民就爱吃这个。”
无量光佛叹道：“你想说他们生活得不够好是吗？既已长生，又何必贪图口腹之欲？”
琉璃药师佛笑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好吃，就带着路上吃。”
“你贪图口腹之欲，那就更不应该了。”
“食人间烟火，才知道自己还是个人。”
“可你是佛。”
“佛也是人，就算不是，起码应该渡人。”
“怎么样才是渡？”
“不知道，所以我始终在游历找答案。”
“如果有答案，记得告诉我。”
琉璃药师佛没有回答，谈话到此为止，一个继续诵经，一个继续吃蚕豆。
一把蚕豆吃完，琉璃药师佛拍了拍手，直接起身。
“不来算了，我走了。”
无量光佛立刻叫住琉璃药师佛，无奈道：“你就不能耐心一些？”
“还要我怎么耐心？”琉璃药师佛背对着无量光佛，“我来这么久，他又不见我。今天叫我们来，又让我们等这么久。我不喜欢有架子的人，他如此，世尊也是如此。”
无量光佛轻轻咳嗽一声，“说话还是委婉一些。”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爱说真话。”琉璃药师佛淡淡道。
“既然爱说真话。”无量光佛顿了顿，”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与地府勾结？”
琉璃药师佛立刻转身，疑惑地看着无量光佛，“我什么时候与地府勾结了？”
无量光佛调侃道：“刚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怎么又说上假话了？你那弟子白柔向来没什么主意，若非你指使，她怎么会与地府有染？”
琉璃药师佛两手一摊，“那你得去问她啊，问我干嘛？”
“能不能说点实话？”无量光佛眼中满是无奈。
琉璃药师佛皱起眉头，“我说天帝怎么一直不来，合着你是代替他来审我的？”
无量光佛严肃道：“我是怕你给佛门带来无妄之灾，我看过张天师对那段记忆的分析，白柔是鬼卿记忆里的百里柔，那么你的身份就耐人寻味了。天庭中没有找到与百里隐对应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我呗。”琉璃药师佛坐回椅子上，“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是我还能是谁？”
“那你是吗？”无量光佛问道。
“我说不是有用吗？还不是你们觉得我是我就是。”琉璃药师佛没好气道。
无量光佛笑道：“别耍小孩子脾气嘛，你好歹也是成佛之人，怎么能被旁人的眼光左右。是与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我说了算吗？”琉璃药师佛直接将一条腿搭在椅子上，嗤笑起来，“我不左右旁人，旁人却想左右我啊。要我说你们就是闲的无聊，那段记忆本就是轮回，你们口口声声说不信，却又从不信里寻找可信，岂不是正被轮回框住？要么全信，要么不信，这种要信不信的，岂不惹人哂笑？”
“是啊。”无量光佛叹了一声，“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坚定自己的信念呢？道枯子是能与天帝分庭抗礼的强者，那段记忆是他留下的东西，我们没有走到他那一步，无论是全盘肯定或者否定，都是愚蠢且无知的。”
琉璃药师佛饶有兴致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这话有点意思。所以你也是半信半疑咯？”
无量光佛轻轻点头，“不止我如此，其余帝境强者大多也是如此想法。”
琉璃药师佛笑道：“既然你如此坦诚，我也不遮遮掩掩了。没错，我与地藏王一直有联系，并且我打算加入地府。”
“你疯了！”无量光佛惊慌起身，急忙用神识感知四周，“别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说一说又有什么关系？”琉璃药师佛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起地藏王，在道枯子与天帝交手前，他在佛门并不出名。可在那场交手后，世尊讲法，他站出来驳斥，彼时的他不过菩萨果位，却能越过佛陀果位拥有与世尊不分伯仲的实力。毫无疑问，他走出了一条新的路。那时候我就在想，成佛这条路会不会是错的？或者说，我们的佛陀果位证错了。”
无量光佛一改往日的平静，怒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样动摇佛门根基的话岂能胡说！”
“别急嘛，总要让人把话说话。”琉璃药师佛抬手安抚，灿烂的笑容搭配那妖异的面容，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后来我私下与他接触过很多次，听他讲轮回道，虽然他也不完全懂，但就是那一知半解的话，已经足够让我证实自己的结论。而结论是，我们的佛陀果位全部证错了，整个佛门只有地藏王证对了。他以区区菩萨果位力压诸佛，孰对孰错岂不是显而易见？”
“够了！”无量光佛怒喝一声，“这等离经叛道的话不要再说了！我只知道若是他的佛法传开，整个佛门会毁在他手里！”
琉璃药师佛笑道：“你又怎知毁灭不是新生？一朵花凋零，自有另一朵花盛开，岂有永生之花？佛门讲究发愿，地藏王能走到这一步，必定发了大愿。而这愿能应，难道不足以证明他是对的？”
无量光佛顿时沉默，无法反驳。
就在此时，天帝的声音忽然响起。
“药师佛听起来好像对永生有诸多不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