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将易云的尸身缝合好,装进早就准备好的灵柩中,扛着灵柩走下刑台,放到昏过去的林虞面前。
“大师兄葬在哪里,便由嫂夫人决定吧。”
林羽点了点头。
鬼卿拉起哀恸不止的易仁,将其带到林虞身边,回头看着玉虎鸣一眼。
“让一个儿子参加父亲的葬礼,不过分吧?”
玉虎鸣点了点头,“不过分。”
鬼卿以冷漠的目光扫视着诸多修士,“谁为难他,我杀谁。”
众人默不作声,纷纷移开目光,不敢与鬼卿对视。易云已死,他们已经没了看下去的兴致,再加上鬼卿的威胁,纷纷离去。
鬼卿拍了拍易仁的肩膀,“我不能参与,替我在你父亲坟前磕几个头。”
易仁没有回答,只是趴在灵柩上放声痛哭。
鬼卿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离开,无人敢拦。
玉虎鸣走下刑台,走到易仁身边,用力地拍了拍易仁的肩膀。
“节哀,葬礼就由我来操持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易仁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以轻微的幅度点头,浑身无力地趴在灵柩上。
龙野原外,鬼卿忽然停止瞬移,朝等候在此的玉虎鸣抱拳行礼。
“见过前辈。”
后发先至,这就是大神通修士的速度。到了这个境界,就已经不是瞬移,而是挪移。
只要在灵识覆盖的范围,瞬息便到。哪怕拥有近千封国的龙野原,也不过是一履之地。
玉虎鸣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鬼卿也不多问,静静等待。
不久后,白灼挪移至玉虎鸣身旁。
“已经探查过了,周围没有化神修士接应他。”
早在鬼卿出现的第一时间,玉虎鸣便已传音给白灼,请白灼代为探查四周。
“这样啊。”玉虎这才看向鬼卿,“不得不说,你的胆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敢孤身来此,不怕我们杀了你?”
“二位前辈不会杀我。”鬼卿微微一笑,说得十分笃定。
“你何以如此肯定?”玉虎鸣问道。
鬼卿平静道:“浩然宗能为了局势杀大师兄,那么就会为了局势让我走。我和徐大以及阴九瞳三人是宗主继承人,三方势力最为稳定。此时还未决出真正的宗主继承人,魔极宗各方势力都在博弈。一旦我死了,暗影没人控制继续作乱不说,三方势力变为两方势力后,徐大和阴九瞳会以最快的速度决出宗主继承人。届时魔极宗所有的力量会集中在一起,浩然宗只会覆灭的更快。我敢孤身前来,局势便是我最大的护身符。”
“你倒是自信。”玉虎的话让人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不杀你,不代表放你走。你此番回去,怕是要领军来攻浩然宗了吧?”
“不错。”鬼卿微微颔首。
“那你跟我说说,我为何要放你走?”玉虎鸣问道。
鬼卿笑道:“还是局势,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没有再解释的必要了。”
“如果我真的不顾局势,硬要杀你呢?”玉虎鸣再问。
鬼卿淡淡一笑,“如果前辈真的不顾局势,就不会来监斩了。”
玉虎鸣认真打量着鬼卿,似乎是想把鬼卿看穿,“后生可畏啊,才三百年的时间你便走到了这一步。你若想突破至元婴圆满,怕是随时都可以吧?”
“是。”鬼卿毫不隐瞒。
以他五行圆满的天资,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再加上三家姻亲的资源支持,突破到元婴圆满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只不过为了化神更顺利,他选择压制修为继续打磨境界。
元婴修士有千年寿元,而他不过三百岁,纵然化神再难,剩下的七百年也够了。
而且他有这个自信,化神根本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虽然未至元婴圆满,但他已经感受到了那道天堑,踏过去便是坦途。
而许多元婴圆满的修士终其一生,也感知不到这道天堑。
玉虎鸣沉默片刻,摆了摆手,“罢了,你走吧,尽管带魔极宗来攻,我接着。”
“晚辈告辞。”鬼卿朝二人抱拳行礼后,不紧不慢离去。
白灼看着鬼卿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声,“说实话,刚才我动了杀心了。我有很强烈的预感,魔极宗未来必定属于他。可是我们已经向局势妥协杀了易云,自然也只能放了他,对吧?”
“是啊。”玉虎鸣也叹了一声,“孤身前来,胆色过人啊,将局势以及我们的心思都算清楚了。我的预感和你一样,我其实也动了杀心,但我也妥协了。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你说会有多少人抵抗?”白灼问道。
“不知道。”玉虎鸣摇了摇头,目光随即坚定起来,“但我会抵抗。”
“我也会。”白灼抚须一笑,“那么接下来的战斗,便同舟共济吧。”
“好!”玉虎鸣重重点头。
……
在林虞的安排下,易云被葬在一处不起眼的山上,据说这是他幼时曾经练剑的地方。
葬礼当日,众多浩然宗修士自发前来送行,为了扶灵柩争得不可开交。
最终,玉虎鸣和白灼带头,亲自扶灵柩将易云下葬并且主持葬礼。
林虞数次哭昏过去,易仁强撑着精神朝每一位来祭拜的人还礼。
与此同时,浩然宗各地百姓也在家中供奉起了易云的牌位,纵是逃荒的灾民,也会在路上为易云祈福,并请易云保佑。
也许初时只是敬佩,但代代相承下,渐渐成了一种信仰。
若干年后,日子缓过来的百姓们自发为易云立庙塑金身,香火极盛。而易云的祭日,也成为百姓们一个纪念的节日。
易云的故事也被口口相传,在信仰的加持下,渐渐传神,被描绘成一个仗剑救天下的神明,据说只要心诚便无所不灵。
由于各地习俗不同,衍化出来的习俗也不尽相同。但无论如何衍化,源头都是一个人。
一个温文尔雅的白衣剑修,总是把苍生看得比自己重要,为了苍生可以牺牲一切。
在苍生的漫漫长夜中,那是一道让人感到温暖可以追逐的如明昼一般的白光。
信仰的力量,不在于能否实现,而在于希望。
浩然宗自此,再无人可担白衣剑修之名。
而浩然宗,也崩塌在即。
有些人的死无足轻重,而有些人的死,却象征着一个时代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