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摘下面具,笑得脸上横肉挤成一堆。
“我知道你怎么看我,可是我为浩然宗浴血奋战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宋慈扯开衣袍,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
“我为浩然宗戍边几十年,百战不死,就连十几年前魔极宗大规模进攻都侥幸活下来了。可是你知道我的下场是什么吗?战死,只能战死,就因为我是戍边修士!”
宋慈说到此处,怒吼起来,浑身肥肉抖个不停。
“就因为封国内的筑基修士人数够了,我筑基之后就只能戍边,终生不得离开,直到战死为止。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不过比我早筑基,就可以坐享其成,而我们只能拼命死战,你告诉我凭什么!魔极宗还可以凭实力上位,可是在浩然宗,一个先来后到就把我的路堵死了,我凭什么还要为他们卖命!都是为了利益,装什么清高!”
“我啊,原来是个商人,总觉得有钱就可以通天。可是后来啊,被一个狗官逼得倾家荡产。从那以后,我就开始追逐权力。可是当我混入官场后,才发现所谓的皇帝不过是修士的傀儡。于是我开始追逐自身实力,想要成为一名强大的修士,可是后来才发现路被堵死了。”
“对于正道,我其实没有你们这些大少爷坚定,因为你们可以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喊这些口号,而我们这种人不行。对于我们来说,正道没有救过我们,是我们的不放弃救了自己。先来后到,真可笑啊,浩然宗先来把位置占住了,口口声声什么天下苍生,苍生的死活他们管过吗?我加入暗影,就是要把浩然宗掀翻,为自己开路!”
宋慈揪起吴平的衣领,凑到眼神完全呆滞的易仁面前,咧嘴一笑。
“你知道浩然宗为什么放任这种事不管吗?因为他们管不了,喊口号的是他们,做事的却是我们。如果他分心在百姓身上,他的修炼会变得缓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人取代。别以为只有魔极宗才是弱肉强食,浩然宗也是,只不过浩然宗比较能装,做得隐晦一些。剥开仁义的外壳,你会发现他们并无不同。”
“可是资源就这么多,分不均的。”易仁试图辩解。
“我知道。”宋慈笑着点头,面目随即变得狰狞起来,咬牙切齿道,“可是总得给我们一个机会吧?一个能往上走的机会,但浩然宗没有,而是告诉我们,已经有人先占住这个位置了,你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了。就像加入暗影的那些少年一样,他们并不是天生的弱者,只不过因为出身,就必须接受自己的命运。而暗影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现在明白他们为何会对暗影死心塌地了吗?”
宋慈缓缓起身,“好了,走吧,再去一处地方,你的任务就结束了。”
“那他怎么办?”易仁指着躺在地上的吴平。
宋慈将金色面具按在脸上,微微转头,“从百姓的角度,他的确是个混蛋,但从他的角度,他并没有做错什么。起码在我看来,他不该死。当然,如果你想杀了他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易仁拔出剑,将吴平斩首。
“可我觉得,他该死!”
……
柳靖仇抬头看着眼前的奇崛山峰,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好壮观。”
鬼卿微微一笑,率先沿着陡峭的山路上山,没有动用修为,只是以凡人的力量开始登山。
柳靖仇跟在鬼卿身后攀登起来,越往上便越陡峭,直至无路。
二人不得不改变方向,将手指抠在石缝中,沿着悬崖峭壁攀爬起来。
行至一处光滑的石壁下时,鬼卿低头朝柳靖仇伸出手,温和一笑。
柳靖仇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目光和笑容,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拉住鬼卿的手,借力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山顶。
鬼卿紧随其后稳稳落地,站在悬崖峭壁边,俯瞰着下方。
此山极高,山腰处便有云雾笼罩。
柳靖仇在悬崖边坐下,看着云海翻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心情格外舒畅。
“这里真美,你是怎么找到的?”
鬼卿笑道:“这十几年,我一直用双脚丈量浩然宗的土地,这是我路过的一处风景。纸上得来终觉浅,光看地图没意思,总要亲自来走一遍。没试过在这种地方吃鱼吧?”
柳靖仇点了点头。
鬼卿就地生火,将鱼篓里的鱼处理干净,放在锅里烹煮,待煮熟后,拿碗盛了一碗鱼汤递给柳靖仇。
“尝尝,这鱼很鲜。”
“谢谢。”柳靖仇尝了一口够便称赞起来,“果然很鲜。”
鬼卿将鱼汤喝完后,拍了拍柳靖仇的肩膀,“你在那处据点肯定画图了,拿来我看看。”
柳靖仇将藏在怀里的地图取出递给鬼卿,鬼卿看了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
“有看出什么门道吗?”
柳靖仇摇了摇头。
鬼卿随手一挥,地图上的密道立刻消失,只留一处处地下空间。
“现在呢?”
柳靖仇端详许久,轻声道:“有点像一个阵法,不过地图不完整,而且我也不太懂阵法,看不出来有什么用。”
“那你再看看周围的地形,能不能看出什么?”
柳靖仇起身沿着悬崖边走了起来,认真观察周围的地形。
“有一点儿奇怪,感觉周围这些山好像会动一样。”
“除了这个,还有吗?”
“感觉这些山的位置不太好。”
“怎么不好?”
“就是……好像他们都没有在合适的位置,看起来很不舒服。”
鬼卿微微抬手,群山立刻移动,将山峰环绕起来。
“这样呢?”
“现在舒服多了。”
“会下棋吗?”
“会一点。”
“陪我下棋,顺便等一个人。”
“等谁?”
“这个不能告诉你。”鬼卿神秘一笑,取出棋盘摆在中间,“布局布阵是一个道理,棋局阵局都是需要推演的。一子落,谋十步,这才是一名合格的棋手。不猜先了,你先来。”
柳靖仇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正常的星位,与鬼卿对弈。
平日里他基本都在被逼着练剑,没有其他时间去学别的东西,下起棋来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很快便落败。
鬼卿微微一笑,“若是只为了下棋而下棋,就没意思了。即便失败,也要一次比一次厉害才行。输了就复盘,在心中把刚才的棋谱打出来,反复琢磨自己的每一步,思索可能的变化。”
柳靖仇闭上眼睛,心中出现一个棋盘,耳边响起源源不断的落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