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卿放下茶杯，摇了摇头，“老实说，我没想好。”
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当面拒绝，就还有的谈。
夜辉郑重道：“话虽然说出来有点难听，但事实就是这样。元婴往上需要的资源是你难以想象的，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别说当不了宗主，你此生能否化神都是个问题。即便你凭借天资化神，也会走很多弯路耗很多时间，想再往上一步更是难如登天。如果你同意，我们三家会和支持徐大一样支持你，并且三家所有绝学都向你开放。至于你和徐大最后谁当宗主，各凭本事，我们不干预，两不相偏。”
鬼卿沉默片刻，起身抱拳行礼，“兹事体大，请容我考虑几天再回复三位前辈。”
三人齐齐点头，夜辉笑道：“也好，七天后宗主要为你们主持典礼，结束后你给我们回复就可以了。”
鬼卿起身告辞，三人目送鬼卿远去后，看着彼此久久不语。
“你们说他会答应吗？”百里隐问道。
“不知道。”夜辉摇了摇头。
徐诚却笑了起来，“我觉得会。”
……
鬼卿离开夜家后，有些茫然，他现在不想去其他两家，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他来到当初失踪的瀑布上，看着飞流直下水雾飘散，心绪越发复杂。
面前空间忽然波动起来，鬼使神差之下，他竟往前走了一步，出现在那座开满桃花的岛屿上。
他来到岛中心的水潭，安忍不在，他盯着水潭中的死水看了片刻，取出鱼竿甩下鱼钩。
以前钓鱼时，他的心境都很平和，今日却横生波澜。
“心不静，可钓不到鱼哦。”
安忍的笑声在身后响起，鬼卿回头一看，立刻起身行礼。
“见过前辈。”
安忍摆了摆手，拿着鱼竿和鱼篓到经常垂钓的位置坐下，轻轻将无饵鱼钩甩到潭中。
“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呢？”
鬼卿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在瀑布边的时候忽然想到这个地方，一想面前空间就波动起来了，进来后果然是这个地方。”
“有点儿答非所问了，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呢？”安忍淡淡问道。
鬼卿轻声道：“我不认识您，您好像也不图我什么，我也就不用逢场作戏，也许在这里，我能稍微轻松自在一些。”
“依旧不对。”安忍微微摇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呢？”
鬼卿沉默许久，转头认真地看着安忍，“前辈，无饵真的可以钓鱼吗？”
安忍抚须一笑，“那得看你钓的是什么鱼，无饵钓鱼当然可以，你若是实力足够，不用你钓，鱼自己就会上钩。你觉得现在的你，能无饵钓鱼吗？”
鬼卿再次沉默，放下手中鱼竿，杵着下巴看着安忍垂钓。
安忍笑道：“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啊，要不要说给我老头子听听？”
鬼卿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我被三个家族的老祖看上了，他们都要把孙女嫁给我。我有喜欢的人，我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她。可是……”
“可是你需要这三家助你更进一步，是吗？”安忍笑着问道。
鬼卿点了点头。
安忍放下钓竿，抚须长叹，“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跟你一样的问题。不接受联姻，得不到任何帮助，修炼会就此止步。其实我当时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介意联姻，可就是感觉这种成为赘婿的感觉不好，总觉得自己低人一头。但为了更进一步，我还是选择了联姻。因为对这段婚姻介意，所以哪怕成婚后，我都一直没有留下子嗣。我所求的，只是大道。但我的岳丈家也没法责怪我，因为我走到了在他们之上的高度。以前我靠他们，现在他们得靠我。”
“那您当初做决定时，在想什么？”鬼卿问道。
安忍淡淡道：“我在想，这份妥协值不值得。结果显而易见，在大道面前，没什么是我不能妥协的。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妥协。关键就看你想要的，是否能够让你忍下这份妥协。取舍，始终贯穿人的一生啊。”
鬼卿若有所悟，陷入沉思。
安忍以沧桑的声音叹息起来，“如果你是为了自己活着，那么除了你，一切都是可以舍弃的，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为你所用，成为你的助力。如果你不是为了自己活着，那么就连自己，也是可以舍弃的。”
鬼卿缓缓起身，走到潭边，“前辈，如果我以自己为饵，能钓多大的一条鱼上来？”
安忍抚须笑道：“那得看你对自己的分量如何估算，如果你觉得整个天下都没有你重要，那么你也许能钓上来整个天下。”
“多谢前辈，我明白了。”鬼卿抱拳行礼，跳进水潭中。
天地再次翻覆，水在上，天在下，当他从水中出来时，已经回到了瀑布边。
他快速回到夜家，来到夜辉所在的小院，院门敞开，徐诚和百里隐已经消失不见。
他走进院中，石桌上的茶已凉，但他还是端着喝了起来。
夜辉从屋中走出，疑惑道：“怎么了，想清楚了？”
鬼卿立刻起身，认真道：“在答复您之前，还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梦境，能够成真吗？”
夜辉顿时沉默，许久后，重重叹了一声。
“这正是夜家先祖所追求的，先祖的道同样来源于人族覆灭的绝望。但与阴家的空灭道不同，夜家的梦道是为整个天下创造一个梦境，舍弃肉身，以心神进入梦境。那时候，也许梦里的就是真实的，人族可以在梦中世界存续。不过历代先祖都没有成功，也许是因为没有走到化神之上的境界。”
“也就是说，梦境是有可能成真的，对吗？”鬼卿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
夜辉一本正经道：“起码我坚信这一点，不止我，夜家所有修梦魔道的都坚信这一点。先祖创梦魔道时留下过一句话，只要足够相信，梦就能成真。”
鬼卿沉默许久，抱拳行礼，“前辈提出的条件我答应，我愿意娶夜梦。”
夜辉大喜过望，他怎么也想不到，打动鬼卿的，不是那更进一步的资源与支持，而是这虚无缥缈的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