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那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就觉得身为一个合格属下,应该避嫌了。
所以她立马按下按钮。
看着自己斥巨资加装的升降板缓缓升起,将车隔成两个空间,满意的点了下头,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
而后面,周祁枭却一瞬间陷入了回忆。
珍惜?
他有记忆以来,这两个字就离他遥不可及。
愚蠢的母亲被他的渣男父亲玩弄,留下一句会回来接你,就扔下她母亲回灰熊国了。
身体不好的母亲拼了命生下他,日复一日的做着渣爹会来接她们,然后她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的美梦。
七岁之前,他物质上过得还不错,但母亲不允许他出去,所以他幼年的天空就只有那间小小的破旧的房间。
而她也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情绪越发不稳定,开始谩骂精神虐待他。
无助时他心里也期盼过她口中那个高大帅气的父亲,想着他会不会找他们。
那样母亲就会好起来,他就能过正常的生活了。
可他由希冀到绝望再到麻木,母亲口中的那个男人都没有出现过。
当日渐绝望的母亲带着他千里迢迢找到灰熊。
他站在他认知里从未有过的华丽建筑群面前,早熟的他终于明白,原来父亲不是穷的没办法来找他们,就只是忘了他们罢了!
结果就是他和母亲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凶神恶煞的外国保镖推搡摔倒在地。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渣爹。
他永远忘不了,大雪纷飞的夜里,他冻得浑身上下都没有知觉了。
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
而他确实也把他当成了垃圾。
太过年幼,男人具体的长相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狰狞扭曲的脸,蹩脚的南州话,恶毒厌恶的谩骂。
以及漫天飞舞的钞票。
“说不定是和哪个野男人生出来的小畜生,就往我身上赖!”
“就算是我的种,又怎么了?一个混血杂种而已!”
“低劣的ji女,不就是想要钱?快滚!”
……
他从铁栅栏的缝隙中看见了站在温暖明媚房间里的男孩和女孩。
他们透过玻璃,同他如出一辙的蓝眼泪里充满了嘲讽、嫌弃还有高高在上的傲慢。
年纪最大的还冲了出来,一脚踹在他身上。
一声声的“狗杂种”让他记忆犹新。
而他所谓的父亲就站在旁边看着,无动于衷。
甚至于在他想要反抗的时候,狠狠的踹过来一脚。
他对少年说:“乖儿子,注意你的身份,打这种野狗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说完他一挥手。
成年保镖一拥而上,对他和母亲拳打脚踢。
他扑在只会哭的母亲身上,用小小的身躯护着她。
他那时还天真的以为,母亲知道了渣爹的本质,就不会再幻想了。
可母亲的双手却死死的抠入他胳膊里的皮肉。
压抑的嘶吼着:“都是你的错!都是因为你,他才会不要我的!我为什么要生下你!”
这一天,除了蚀骨的疼和麻木的冷之外,他小小的心也碎成了玻璃渣。
如果就这样,他也不至于恨渣爹恨得要将他挫骨扬灰。
他和母亲回南州前。
他现任妻子找上来,非但让她的手下欺负了母亲,还给她注射了毒品。
而他踉跄跑下去求助的时候,看见渣爹就在楼下车里,正等着接他撒完气的妻子回家。
后来,染上毒yin的母亲对他非打即骂。
但清醒的时候也会哭着和他道歉,说她身不由己……
可不到一年,她就把他卖给了人贩子。
而他在她心里就只值那拇指盖大小的一包粉……
再后来,他从死人堆里爬上来。
虽然成为了人上人,但他的心也彻底死了,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凉薄,再无法对他人共情。
他的世界里只有血腥、胜者为王、完全掌控。
想要温冉,也是用这种办法。
可如今,小姑娘却说他是值得她珍惜的人?
他真的配吗?
“周七七?你怎么啦?”
温冉说完见周祁枭好似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当中,心中有点忐忑。
她从赤那和姜霁流那里知道一些周祁枭以前的悲惨,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一不小心戳到了他的伤痛。
她忐忑的握紧周祁枭的大手,轻轻的捏了捏。
“一切都过去了,我在呐!”
千般思绪,只在一瞬。
周祁枭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可温冉的一句珍惜你,让他毫无波澜的心又微微的悸动起来。
这会儿看着小姑娘故作老成的安慰他。
有种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微微发酸,却又转瞬甘甜如蜜糖。
他在外一直是强大的存在,是人们口中的疯子、怪物。
好似永远不会倒下,永远不会处于下风,永远不会有难受、忐忑等类似的情绪。
就连见过他年幼最狼狈时的帕莱,也从未觉得狼崽子一般的他需要安慰。
可面前这个温室的小玫瑰花,却轻轻搂着他,宽慰照顾着他的情绪。
他反手握住温冉的手,低头将它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嗓音微微发紧,“温绵绵,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满身血腥……”
温冉抬起另一只手,试探的轻轻碰了一下周祁枭的头。
见他不排斥,就将五指插入他的发丝里。
没想到平时看着嚣张跋扈的男人,发丝居然如此柔软。
此刻他用头顶轻轻抵着她的肩膀,高大的身躯佝偻窝在她前面。
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外面呼风唤雨的周十爷,而单单只是一个无法从幼年伤害里走出来的迷路的孩子。
温冉的心瞬间被搅在一起,很心疼。
她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好似无声的安抚。
“可是这世上谁也不是完美的啊!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身处泥泞,却还坚持自己的底线。
你力排众议坚持禁毒、还默默的资助被残害的普通人,就是这两点,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所以周祁枭,你很好!你也值得别人对你好!”
周祁枭没抬头,半垂的睫毛挡住大半眼睛,阴影投下来,将剩下的那半边湛蓝映得如墨般浓稠漆黑。
他的声音比刚刚沉了许多,“温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呢?甚至于我的坏触碰了你的底线呢?你会不会离开我?”
说着,周祁枭抬起手,裹住温冉纤细的腰肢。
好像这样就能将人牢牢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