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冉将手悬在厉尊乐头顶时，他像是突然惊醒般，爆发了强烈的求生欲。
“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
冉冉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压下悬在厉尊乐头顶的手。
厉尊乐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怨毒，什么卑微、乞求、疯狂都消失不见，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只剩下深刻的恨。
他不只恨冉冉这个夺走他生命的人，更恨说出他内心想法的吴念。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要杀了你！变成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接连几句话，他说得颠三倒四、毫无逻辑，但众人都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就是纯粹地不想死。
想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的不甘催生出来强烈的恨意，让他无比憎恶每一个危害他生命的人。
生命的强盛美丽，冉冉竟然也从这种扭曲丑陋的恨意中感受到了。
冉冉终于把手指按在厉尊乐头顶，厉尊乐立即爆发出凄厉又癫狂的大叫。
大叫持续了多久，冉冉的手指就按了多久。
可那叫声绝不是因为痛苦，因为冉冉所做的，只是解开厉尊乐身体里和厉正明相连的契约而已。
“我从未说过要杀你。”
冉冉轻轻说完移开手指，她想要的只是厉正明那个可悲的孩子余生不用再被厉尊乐控制、被他吸血而已。
几道浓郁的黑气从厉尊乐身体里钻出来，像游虫般在空中扭曲挣扎，但很快，它们都在阳光的照射下消散无踪。
这些阴邪的手段大多见不得阳光。
黑气消散后，厉尊乐的身体“扑通”一声像块木板一样，直挺挺向后倒去，面目肌肉、手指关节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惊悚程度竟然和黄松不相上下。
沈定海喃喃出声，“他…是死了吗”
冉冉摇摇头，“我没杀他。”
吴念在一旁面色复杂地补充，“死了，被活活吓死的。”
“啊”“我的天……”
在场顿时响起好几人的吸气声，被吓死…即使是放在能力者遍地的现在，也十分罕见。
钟宁挠挠头，面上有黯然之色，“怎么说…有点可惜吧，毕竟是一条人命，恶童都没打算杀他的，结果……”
冉冉倒是不觉得可惜，“他能被吓死就说明在他的认知里，他犯下的错足以让我杀死他。”
众人一听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冉冉倒是没有为自己脱罪的意思，但她说的是事实。
“况且他也活不久了，在我解开他和厉正明身体里的契约之后，他从厉正明身体里吸收的那些力量也就不复存在。”
“他会在契约消失的一瞬间变成本应该的样子。”
“本应该的样子”众人看着地上呈现出诡异扭曲姿态的厉尊乐，“是指这样吗”
冉冉摇摇头，“我说的是他的生机尽数流逝的样子，苍老且奄奄一息。”
“因为契约的存在，厉尊乐从厉正明身上吸收的不只有力量，也有生命力。”
众人了悟，之前大喊大叫的厉尊乐确实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此刻死气沉沉的样子。
“虽然他现在确实是死了。”沈定海说出大家内心的想法后又默默补了一句吐槽。
他担忧地看着冉冉，其他人或许不明白冉冉现在在做什么、有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感觉，但他至少可以感受到一点：
冉冉带给他的感觉…像交代后事。
一边不停提醒自己拯救世界这件事有多么紧急，一边做出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偏偏这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还都和以前的人有关。
简直…就是在和从前告别。
这样的想法越强烈，沈定海的内心越不安，他从未如此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
他希望一切只是他脑子抽风的臆想，千万…千万不要是真的。
冉冉没有关注他，她在忙别的事，否则只要她用她那双沉静的大眼睛看他一眼，应该一瞬间就能看破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吴念看着冉冉从善如流地从死去的两人身体里取出一团白光一样的物质，立即抚掌惊叹。
“竟然这么简单就取出了这两人的记忆，这样的手段…”
在场众人都是第一件见到传说中的【勾魂使】展露如此外放的情绪，一时惊奇。
高部长更是啧啧称奇，“我还以为她是个没有任何表情的人呢，比机器人还机器人的那种。”
黑茶无语凝噎，白医生则笑看钟宁，“小宁有什么想说的吗”
钟宁在白医生的鼓励下，这才讷讷说出心中所想。
“我之前甚至以为【勾魂使】是没有脸的。”
高部长顿时露出震惊的神情，一脸稀奇地看着钟宁，“小宁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钟宁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低下头，“…因为以前她总戴着帽兜，脸藏在阴影里总也看不到，而且她又是罕见的s级精神系能力者，几乎可以操纵所有人的情绪…”
“…这样的人感觉有什么表情都不符合人设，甚至有具体的样子都不符合人设，所以……”
未竟之意所有人都懂了，只有高部长还要坏心眼地点破，“所以你就把人家想象成了一个连脸都没有的藏在帽兜里的幽灵吗”
钟宁的脸更是红得可以滴血。
吴念露出有些无奈地表情看着冉冉，“这就是你为我选择的合作对象。”
冉冉笑了笑，将手心里停歇的两个光团捏碎，“如果你可以相信我，那你也可以相信他们。”
属于黄松和厉尊乐的记忆涌入她眉心红痕处，得到新记忆的滋养，红痕焕发出灼亮。
冉冉淡淡地垂下眼眸，都是些意料之内的内容，就比如厉尊乐在对待厉正明时并不像他后来表现的那么“得心应手”，他也是不落忍的。
只是这种血脉维系的祖孙亲情到底比不过他对力量和强盛生命力的渴望，更比不过他追逐的家族的荣耀那些虚名。
黄松的记忆倒是有令冉冉感到意外的地方，有关他的师承。
黄松口中的承天派不仅真实存在，甚至传承久远，不似她预想中那般是黄松随便扯了面旗子就招摇撞骗。
他没有引起冉冉的兴趣，但他的师父倒是令冉冉很感兴趣，如果换一个时代，冉冉敢保证，黄松的师父一定会和她的前身——玄门掌门成为至交。
她们一样的严苛不近人情。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师父，黄松竟然发自灵魂地爱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