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曹牧进洞看见蜷缩在地上成一团的小乞丐有点懵，他赶忙上前查看其伤势，“还好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
略微放下心来后，又忍不住责怪起来，“不是让你打不过投降吗，装什么宁死不屈啊，知不知道装逼要付出代价的，算了，现在说这些晚了，能不能站起来，来，我扶你一把”
曹牧搀扶着小乞丐缓缓站了起来，却无意间牵动其身上的伤势，令他狠狠吸了口凉气，
“忍着点，这点疼都忍不了还当个屁的武者”，曹牧颇有些嗔怪道。
小乞丐全程低着头，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般，最后小声说了声“抱歉”
黑衣人见此幕，撇过头冷笑一声，“你们倒是一副难兄难弟，行了，别墨迹了，走”
“去哪儿”曹牧似乎很是疑惑，
“往前走”黑衣人不愿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好像害怕泄露什么。
“来，走”曹牧搀扶着小乞丐慢慢的向前走，洞内潮湿的水汽弥漫在小乞丐血淋淋的可怖伤口上，宛如跗骨之蛆贪婪地攫夺着每一丝血气，很快其面色便苍白如纸，而洞内昏暗的气氛也无时无刻如鬼魅般潜伏于暗影之处窥视着他们仅剩的胆气。
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下，显然是不得不说些什么好驱散身上笼罩的寒意的，曹牧小声与小乞丐交流起来，“欸，你没事吗”
小乞丐语气虚弱地回复道，“没事”
“真没事啊”
“没事”
“还说瞎话，都虚了，你这也不行啊，当然，身后那个老流氓看着也挺虚的，就他那黢黑的脸微微泛着不正常的纸色，一看就是即将嗝屁的表现，我大胆推测其梅毒必已深入骨髓，尤其是印堂那黑的简直透出了血色，其或将殒命于此矣”
小乞丐转头望了一眼曹牧又回过头去，低着头没有回话。
这时，身后的黑衣人突然咳嗽一声，催促起来，“走快点，照你们这速度，什么时候能到”
‘走快点就走快点，逼话那么多，你以为你逼王啊’，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脚下还是加快了几分，口中不情不愿地回答“好的(〃'▽'〃)”
走了一段路后，曹牧的话匣子又开了，“欸，你有没有发现这个老流氓好像跟之前有点不太一样，嗯…，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没有那么猖狂了，好像失去了想让人揍他一顿的傲气”
“有吗？”小乞丐看着自己伤痕密布的身体有些不自信地回答。
“有啊，你看他都没打我”，说完，曹牧还向小乞丐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真的一点伤都没有，“哦，这些淤青是我在地上滚了几圈形成的”，曹牧说完撸下袖子，“你看，是不是这样”
小乞丐揉了揉身上被水汽氤氲的泛白伤痕，再一次不确定起来，“是吗？可能确实有些不太一样了吧”，身上疼痛的撕咬让他没有太多精力回答，于是随口回答。
不过，曹牧的这番低情商聊天确实是有点要挨打的趋势，但凡换了别人，这一顿暴打那是一点也不能减免，可曹牧就像拿到了免死牌般什么事也没有，属实离谱。
曹牧小心地侧头回看了一眼黑衣人，然后生怕被发现赶紧回头，“真的，我没跟你开玩笑，(⊙o⊙)…就算之前是玩笑，但这次是真的，我总感觉这个黑衣人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有点像被人教训了一顿似的，显得特别乖的样子”
“啊，对对对，牧哥，你说的都对”，小乞丐强颜欢笑转头地夸奖曹牧，脸上没有一丝真情全是演技，这段大抵可以载入戏剧史或或获封什么影帝之类的。
“嗨，兄弟，你怎么不信我呢”，可是，敏锐的曹牧还是一眼洞见了其中的虚伪和谎言，“我真的觉得有点奇怪，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后，曹牧就又忍不住开口，“喂，兄弟，你有没有觉得这洞里有点潮，噗，潮的我脸上都滴水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后，曹牧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你说洞里的水汽来自哪里呢，众所周知，冷热之交而得其汽，气凝为液，液合而形为固真。洞穴内冷，欲形汽状，则必有一热源，然而外行不见，则或将在其内乎？”
小乞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挠了挠迟疑片刻反问，“牧哥，我好像没有听明白”
曹牧无语，以一种看文盲的无助眼神怜悯地看着小乞丐，正想解释，这时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够了，就这么一段路，你哔哔哔了半天，来，你跟我说说哪来的那么多话哔哔的”
在黑衣人阴翳的眼神威胁下，曹牧最终也只得不情愿地后移到黑衣人旁边缄口不言，但好景不长，走了一段路后，曹牧又开始哔哔了，“哎，大哥，哪儿的啊，怎么来我们这儿犄角旮旯了，来这儿干嘛啊，咱们这儿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黑衣人转身瞪了曹牧一眼，怒喝一声“闭嘴”
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激烈回荡着，回音阵阵传来，带着莫名的湿润与寒气，陡然间吓得小乞丐原地抖了几下，不知道的看到还以为完事了，但其实是差点吓嗝屁，曹牧也拍了拍胸口平复心情，“这洞里黑黢黢的，大哥，你嗓门怎么那么大呢，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拍拍小心脏吓不着”
黑衣人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憋屈恶狠狠剜了一眼曹牧，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像是要离开这个话痨似的，曹牧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抬手朝小乞丐招了招手，“过来”
小乞丐不明所以地凑过来之后，曹牧凑近对方耳边小声言语，“你待会儿等对方放松注意力之时，猝然出手吸引对方注意力，我背后偷袭他，记住要缠住他，给我创造时机”
从怀里掏出几枚碎块状丹药心疼地递给小乞丐，“你先用这些丹药疗愈一下伤势，待会儿看我手势”
小乞丐小心接过，瞥了一眼前面发现没有动静后，直接一把拍入口中咽下，微微点了点头，二人心照不宣地继续前进。
洞穴里没有什么稀奇的珍奇异兽，只有昏暗中永恒不变的潮漉，像蛇牙的粘液粘稠而腐臭，在悄无声息中覆盖周身，两侧的通道缀满了锋利的匕首，稍稍不慎便被截留下一滩温热的血渍。
洞口还极其的宽阔，足可供几人并行的间距，可越往内却越加狭隘，只剩下了一人的位置，就像人的一生，初时大开大合洒脱不羁，及至迟暮后力不足，缓缓只留下孤单身影踽踽独行，再不见曾经挚友，步步朝着冥泉妥协。
“快到了吧”，曹牧抱怨了一声，此时他感觉就像洗了一个冷水澡般，浑身到处都打激灵。
黑衣人没有回答，却不是刻意在装高冷，而是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快步朝前奔跑，曹牧二人见状也加速向前跑去。
等二人喘着气抬起头后，眼前却只是一面坑坑洼洼的山壁，“走错路了吧”，曹牧怀疑出声。
黑衣人鄙夷一笑，“少见多怪，你们懂什么”，单手放在山壁上边敲击边观察。
曹牧闻此，也没有惯着他，阴阳怪气反驳，“你懂，你老懂王了好吧，装什么啊，这么能装，怎么不去装箱”。
黑衣人噎了一下，手下没停，一边螃蟹走地左右横行，一边口中喃喃自语，“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突然，在碰到一处凹凸后，黑衣人面上一喜，“都朝后让让”，说罢，也不等背后二人回答，后撤几步后直接单手并剑指置于眉心之处，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声音就像开了扩音器般整个洞内到处回响，
“煌煌天威，赐我符诀。昭命之方，律令九章。九极敕令，太上真言。山川草木，现其神藏”
片刻间，原本光秃秃的山壁上如萤火初现般渐渐显出烛火的赤黄光亮，点点如川流汇海缓缓形成一个内圆外方的繁复阵法，在逆时针旋转几个奇异角度后又顺时针旋转后从下方渐渐透出一股灼热之气，曹牧二人看的一脸懵逼，而黑衣人却是越来越激动。
这时，曹牧不经意间瞥了小乞丐一眼，小乞丐茫然回望，此时曹牧好像发现什么似的，猛然向下看去，见状，小乞丐也同样看去，就见曹牧单手成掌刀斜劈而下，而面上却是神色不显端倪。
小乞丐点头表示接受到，原地蓄劲准备进行突袭，但还没等他准备好，忽然感觉身边风声一起，茫然朝旁边一看，发现曹牧突然消失了，正想四处搜寻时，耳畔传来一声大喝“灵爆术”，这声音似乎还带着某种熟悉。
等他反应过来抬头看去之时，只见黑衣人仿佛被什么极端的伟力崩飞了出去，在缓缓打开的石壁中飞了进去，呲呲呲，在地上不知滑行了多远，然后咚的一声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小乞丐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三步并两步跑上去与曹牧对话，“牧哥，这...”
而曹牧似乎脸上不是很好看，反而语气淡漠地问，“为什么不掩护我？你难道没看懂我的手势吗？”
小乞丐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是刚刚在蓄劲准备吗”
然后，曹牧却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现在是生死危机之时，你tm还蓄劲，有没有点紧张感，什么品种的垃圾武者打架还蓄劲，蓄劲打架的武者那能是正经武者吗，你怕是不是被人骗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就跟这个世界say goodbye了”
小乞丐羞愧地低下了头，极其小声地说，“可...是你教我蓄劲的啊”
“我...我的意思是，你必须要学会一心二用，边打斗边蓄劲，而不是呆在原地给人当靶子”，曹牧补充一句，像是在解释什么，看着小乞丐悔恨的眸中似有晶莹闪烁，最后还是无奈叹息一声，“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你这样当混子，以后会被队友喷的，当然，如果他们能活下来的话”
“走，我们进去看看”，曹牧平复了心情，率先朝内走去，小乞丐在后面跟着。
一进门，那股热浪便扑面而来迷蒙了二人如墨的双眼，抬手挥去些白雾，勉强分辨出四周景物后，曹牧当先说道，“是一个洞穴，里面还挺热的，这么多白雾，恐怕应该是有一股温泉，正好洗洗涮涮身上的味儿，感觉应该就在前面吧”
果不其然，前面真的有一个冒着袅袅白烟的温泉，曹牧二话不说，快速解下衣服，呲溜一下就窜下去了，噗通溅起一坨银白水花，糊了小乞丐一脸，抹了抹脸上的水，小乞丐的心情很是复杂。
“下来啊，水不冷，真不冷，快下来耍耍”，曹牧在水中招手。
小乞丐也很快下了水，曹牧如灵活的鱼在温泉里噗通来噗通去，很是吵闹，身子暖和之际又开始了聊天，“多亏我刻苦学了游泳，不然如何能得如此快活，曾经的我遇水触底，现在的我与水承语，看我螺旋丸大战水龙弹”
惊涛骇浪骤起，以曹牧为圆心，周围不过须臾之间便已遭灾，首当其冲的便是小乞丐，如同风中的小白船吓得脸的白了，身不由己地浪了起来，如果被浪也算浪的话。
“噗...呜呜，牧哥...牧哥，别浪了别浪了，我快呼吸不上了”，小乞丐艰难地把手伸出水面招摇，整个身子在汹涌的水流中淹没，偶尔求生的意志支配着他将口鼻不断向着空气触及，为了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生机勃然奋起。
“咦，兄弟，你学的是潜泳吗，不过好像不是很精湛啊，怎么一副快淹死的样子，快起来，别游了”，曹牧伸手拉起被水流吞没的小乞丐，随后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
“这里好像就一个温泉的样子，好奇怪啊，刚才那个黑衣人应该是掉进这个湖了，没有挣扎的直接掉进去，连个扑腾都没有，这绝不可能，除非他早就已经嘎了，走，我们潜下去看看，”
曹牧说完，直接大呼一口气将嘴里鼓的满满的，噗通一声扎了下去，小乞丐紧随其后，二人向下游了数十米后，彼此看了一眼又返身回到水面，刚一露出水面，二人便大口喘息着空气，“不行不行，头有点晕，这里面怎么这么深啊，不会连到地底了吧，我听说温泉都在火山旁，这附近可别再有什么火山吧”
小乞丐没有回答，曹牧自顾自说道，“算了，走吧，我感觉自己已经洗好了，你呢？”
小乞丐点点头，此时他心里在想那个黑衣人究竟死没死，而知道这件事的人或许只有曹牧吧，不过，以他来看，对方没死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可由此而来的问题就产生了，为什么会没有听到扑腾声？任何活人掉水里应该都会反抗的吧。
思及此处，他甩头不想了，想不通的事就不必再想了，也许以后就会知道了吧，曹牧从岸上的衣服里扒拉出一个银白戒指，手指一划，旁边便出现两件衣服，“穿上，咱们出去”
小乞丐经历了这一系列变故后，心境似乎牢固了许多，已经从脸上看不出太多震惊了，但该有的疑问还是要问的，曹牧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穿好衣服当先朝前走去，“出去再说”
小乞丐麻溜穿好衣服跟了上去，就见曹牧正在小心地抚摸着那枚银白云纹戒指怔怔出神走着，“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只解释最重要的部分，剩下你自己思考”
迈过石壁，像是步入了另一个世界，原本身上的灼热瞬间被阴冷覆盖，“这个洞窟我来过，当时这里是一具白骨，这戒指就是从他干枯暗黄的指节上扒下来的”
曹牧站定在石壁前老神在在地说道，同时不忘兼顾听众心情，转头阴恻恻看了一眼小乞丐，见到他恐惧的表情极为满意地笑了笑，“所以从进入这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这里是哪儿以及对方来此的目的”
小乞丐大为震惊，然而曹牧却倏然停顿，再度朝前走去，小乞丐摸不着头脑继续跟着，对方的声音再次从前方缓缓传来，不疾不徐地语气像是平凡的说书人。
“这里终年都这么阴寒，里面有一个温泉倒也是出人意料，不过却莫名符合阴阳调和之理，也不知是不是偶然”，曹牧忽然换了话题，突然感叹起来，但很快又回归正题，
“说起来，那具白骨确实有些不同，明明看上去平凡至极可却隐隐透出一股难言的威势，可再怎么强横也还是陨了，埋没于黄土三分地，滋养了新的生命，这就是自然循环存在的永恒真理，谁也逃脱不掉的宿命，虽然当时获得那本书的时候我嗤之以鼻，但终究还是循环一圈回归了原初”
小乞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仍然认真地听着，极像一个勤奋的好学生迫切地想要获取更多新鲜的知识。
“我其实常常能感受到我其实并不是我，有时候我并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却又极为合理地能够说服自己的内心，便不管不顾甘之如饴地放任了下去，就像我埋葬了一具陌生的白骨，却又画蛇添足地施上了薄薄的肥料，经年后，开出了随处可见的飘摇野草。”
“有时我说服自己不必理解一切，因为总有一天会理解自己曾经所有的荒唐，可意外总是比答案来得更快，我失去了最后那微不足道的时间变得什么都不剩了，也许有些人或许生来就平凡不起来吧，总有宿命的业火灼烧犯下的罪恶，片刻喘息也难以获得”
小乞丐已经彻底cpU烧断了，整个大脑不转了，思考机制严重损毁的只剩下了眼中的空洞和脑海的空白。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来寻找曾经那人的痕迹，又或许好一点的情况，只是一个贪婪的窃盗，放纵心中的声色犬马，搏一个繁华的前景，不过也许这些都应该与我无关了吧，
过去的我早已因过错而陨落，新生的我无奈地站在腐旧的尸骸上沉没，这或许就是干涉命运的代价吧，无法依恋的过去，不可依靠的未来，现实在一点点崩碎，自我妄想着救赎”
小乞丐一如行尸走肉地本能跟着曹牧，但心思却懵懂到了极致，也许经年之后他会有一天顿悟明白，也许永远不会再有明白的一天了，但起码现在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明白的吧。
“唉”，曹牧轻叹一声，“混乱要来了，秩序还能重塑吗？又是一轮无妄的‘风雨’啊”
曹牧走出洞口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还在洞里的小乞丐，眸中闪耀的阳光灼灼照亮其晦暗的双眼，隐匿于昏暗之中的面容晦涩不清，晨钟暮鼓的话语顺着微风吹拂而来，“所以，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