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蕴川见他不信,羞耻焦急的再三解释,墨芥这才明白了,这小子是真不知道,全凭本能。
墨芥道:“这可不行,有些法术用不好可是会反噬自身的,咱们都是普通妖兽,没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胡蕴川道:“所以啊,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连个师父都没有,想问问老哥,何处有仙师,能收徒授艺的?”
墨芥犯了难:“老弟弟,我是跟狐族长老学的,还真不认识什么仙师,天界的事我够不着,凡间的事,你要问我老头吃喝玩乐,我能说出一箩筐,不如你再出去走走,问问旁人?”
“也好,多谢墨老大哥。”
“太客气,继续喝!”
在墨宅住了一宿,次日晌午,胡蕴川才告辞,临别前,墨芥给了他一本《妖仙修炼手札》,是副本,乃是他们狐族长老传下来的,他施法又造一本送了胡蕴川。
胡蕴川如获至宝,高兴的收下,拜别了墨芥。
那墨芥送了胡蕴川回来,看见自家眼圈红红的小孙女红玉光,叹气。
“爷爷,为何不让孙女说?”
“胡蕴川身上修为万年却不自知,也是个有来历的,否则何以让你叫他爷爷?你和胡老弟不般配。”
红玉光呜咽捂着脸,跑了。
那边开开心心走人的胡蕴川一无所知。
想着唐僧西行,他却不以为然,他认为‘西方’没有极乐世界,只有吃人的世界,他想走北边儿或者南边儿东边儿,先从大南寿洲去大北福洲。
这路上研读手札,日夜修炼的废寝忘食。
很快的胡蕴川掌握了妖修二十四种变化,这法术并不属于高阶,有一些破绽,比如容易露出尾巴。
鸟、鱼、虫、兽、凡人外形、花草树木、房屋山石、除了凡间的金银吃喝外,这些都能由自己变出来,还有一些衣服物件儿等小东西,他通过举一反三,还发现了他能让变出来的东西最多保证七天不变形不消失,七天以后就不一定了。
再后是神仙们腾云驾雾,妖魔鬼怪同样也能,但不是祥云,基本是黑云灰云反正就是一些颜色污秽压抑的暗色云,即便这种云,驾驭起来也需要掌握技巧,最好是先学会不驾云,自己飞。
胡蕴川几次尝试,最多只能飞十来米高,然后持续两盏茶的功夫就后继乏力了,接着就会重重的摔了下去。
幸好他及时化为原形,翻了个跟头滚在地上,否则定要被摔的筋断骨折。
不过他一直在增加自己的耐力,他发现,使用法力真的是有限度的,也切身理解了什么叫“本事有限”和“法力无边”二词。
“嗳……何方有仙师呢?”胡蕴川想到这里觉得很沮丧,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枯树干上,把随身携带的皮囊打开灌了几口水。
连续赶路十几天了,日行数百里,他遇到了至少十个道观寺庙,可是无一例外,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仙师,还有妖魔假扮的,那法术还不如胡蕴川用的溜,让胡蕴川很是生气又挫败。
正在想着,突然背后被人碰了一下,胡蕴川转身,只见来者是个白衣秀士,年岁四十左右,生的眉目清和隽永,只是衣服上的补丁略显有些窘迫。
“小兄弟,我这里有三个铜板给你,能否给我喝口水?”白衣秀士的嘴唇都皲裂了。
胡蕴川没要钱,把水囊塞给他:“送你了,你可以全都喝光。”
白衣秀士大喜,一番豪饮,不好意思的把水囊还给了胡蕴川,频频道谢,说起自己也带了水囊,但不小心丢了。
“你拿着吧,我变得小玩意儿,只能用七天,七天后它自己会消失。”
白衣秀士笑赞:“原来您是玄修高士,在下与阁下也算半个同门中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多谢。”
胡蕴川摆摆手,听这话来了点儿心思:“你刚刚说半个同门中人?我看你也不像会法术的模样,你学的什么?”
“占卜吉凶、风水堪舆、炼丹采药。”白衣秀士捋了捋修长漆黑的美髯,风度翩翩。
“我学修仙之法,不知何处有大仙师,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佛头水晶山上悯苍观的坐忘祖师,他乃仙族始祖,却弃三十六重天下凡,以收徒传道受业解惑为乐。凡来者皆尊称他为无量仙尊,师父他老人家精通佛、道、儒、释、医、丹、卜、堪舆等天上地下所有奇门术法,观中弟子多达千人,个个神通广大。”
胡蕴川听的着实心动:“敢问这位仁兄贵姓,你修行几年了?”
“我姓柴,名伯考,不知道友?”
“按照凡人寿数的标准,狗子三个月……随便说一个吧,我姓胡,名蕴川,今年十七。”
“小道友天赋异禀,让柴某羡慕,柴某已经痴长三百余岁,说来惭愧,全靠制丹药打杂在山上勉强度日,没有天资,这长寿之身还是祖师赏赐仙茶,如此才活了百年,若轮旁的,道观里实实排不上名号。”
二人你来我往,聊得很投机。
柴伯考还展示了一番自己的占卜之术,算出了胡蕴川的真身和过往经历,可以说是算无遗漏,让胡蕴川惊讶佩服。
当下,胡蕴川立即请求柴伯考带他去拜师学艺。
柴伯考欣然同意,二人遂结伴而行。
行了三日,急性子的胡蕴川最后一天干脆背着柴伯考飞,二人终于到了水晶佛头山。
胡蕴川发现周围都是一片翠色,可谓是群山重叠,云雾环绕,虽然风景秀丽,但这一路看过太多类似的景色了,已经不感兴趣了。
“胡贤弟稍安勿躁,你看——”柴伯考带着他来到一处美人松前,对着十三村七钱五分儿的位置有节奏的用无名指指骨敲击了四十九下。
随着他的敲击云雾越来越厚重,如同大雾霾天,什么都看不见,等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云雾收散,眼前的景象完全变了,胡蕴川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佛头,整个佛头约有千丈高不见顶,整个山体是紫、黄、绿、白、灰集中水晶石组成,那山门好巧不巧,就在佛头的下巴部分,极其壮观。
那佛头下巴的山门两边,左侧有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悠闲的迈步啄羽;右侧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黄狗,吐着舌头有点热的样子。
柴伯考引着胡蕴川进山门前,这两只小动物旋身变成了两个小道童。
“柴师侄,你怎地外出采药这么久才回来?祖师问过多次,你晚回来也就罢了,怎地还带了只妖精?”锦鸡童子很嫌弃。
胡蕴川不动声色,暗道一声忍。
那黄狗童子却仔细歪着头端详了胡蕴川一阵子,表情有隐隐的惊喜,派了下锦鸡童子:“师兄,你先在此等候,我进去禀告仙尊!”
“嗳!等等!”
“你怎么那么多事?让祖师知道了准没你好果子吃!”锦鸡童子阻拦不及,悻悻嘟囔。
以一种用下巴看人的姿势对着胡蕴川道:“在这儿等着吧。”
柴伯考温笑着,打开行囊,取出一瓶丹药:“锦师叔,这是我偶遇上方灵河时,在河畔采摘的仙草炼制成的玉露,最能滋养皮肤彩羽,您若不嫌弃的话,还请笑纳?”
“嗯,算你会办事儿,二祖师要的东西可寻到了?”锦鸡童子收了好处,很高兴,偏偏表情还要装的高高在上。
柴伯考尴尬惭愧:“寻到一些灵药,但二祖师要的三十六种没能齐全。”
锦鸡童子翻了翻眼皮儿:“那便是最重要的没寻到咯?真真没用,罢了,看在你懂得孝敬的份儿上,师叔我会替你在二祖师面前美颜几句,倘若他硬是大发雷霆,你也不许去烦仙尊!”
柴伯考脸色难看,但忍住了,带出些温和谦卑的神色来,拱了拱手:“是。”
胡蕴川在边上忍不住好奇,这童子实在太小了最多六七岁的样子:“敢问这位仙上,您贵庚?”
“算你小子知道尊敬我,本仙上已经五千八百岁了,岂是你这不满一年修为的小小狗妖堪比的?”锦鸡童子得意炫耀。
胡蕴川并不觉得冒犯,还挺高兴,手下小仙童都这般厉害,那坐忘祖师一定是个有真本事的万岁高人。
须臾,黄狗童子回来了,他不如锦鸡童子模样俊俏,却是难得的忠厚良善:“伯考,你去向师叔复命吧,我引他去见祖师。”
他施法,那下巴处的石头山门自动上移,显露内部的别有洞天。
胡蕴川这才发现外头的佛头就够稀罕了,内部大的却是更超乎他的想象,甚至是另外一个天地空间似的,随地可见各色奇花异草果木,凤蝶翩翩,灵鹿玉兔,还有鱼龙在水中吐虹落在碧翠草地上,蛟龙在浩瀚晴空中吞云吐雾。
柴伯考对着两个童子行了晚辈对长辈的稽首礼才与他们三人分道而行。
胡蕴川眼睛亮晶晶,感觉自己就像个土狗,虽然他已经死了,现在是灵魂上的是,之前遇到点事儿就跟天塌了一样,觉得处处绝望,殊不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竟也能有这般奇遇!
待进了清雅古朴的恢宏庞大道观内,走近正殿,看着那银发苍苍,鹤发童颜的满面静宁慈悲之相的老者时。
胡蕴川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不管用啥方法也要让坐忘祖师收他为徒!
大殿内坐满了数百徒弟,坐忘祖师似是正在开坛讲法,拂尘一挥,徒弟们齐齐起身行礼,然后齐声道:“弟子告退。”接着眨眼消失不见。
坐忘祖师的苍老如钟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只听他和颜悦色道:“那狗儿,来我观所为何事?”
“胡蕴川拜见祖师,给祖师见礼问安。”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胡蕴川满堆着笑脸儿三拜九叩,又行了个五体投地的拜佛礼以及道家稽首问安礼。
如此礼数周全,倒让坐忘祖师意外。
胡蕴川却暗暗庆幸,还好提前认识了墨芥,如此也能留个好印象,被收下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了。
“你用的仍是凡俗旧名,前尘往事不坐忘,也难修成正果。”
“祖师,蕴川对坐忘有不同的见解。”
“哦?说来听听。”
“在徒儿看来,坐忘即我爱。爱我所爱,怨我所怨,嗔我所嗔,恨我所恨,既刻苦铭心,魂牵梦萦,倒不如随它去,淋漓尽致,放不辜负苦修百年。”胡蕴川再拜了拜。
坐忘祖师含笑:“倒是别出心裁,也有几分道理,你既说不辜负,那为师问你何为‘空空’?”
“徒儿不知,请师父赐教。”胡蕴川疑惑。
难道祖师在告诉他,他追求的修仙成神,是一场空?不能吧,他现在已经脱离凡胎肉体,相信他苦心修炼,竭尽所能的学本事,一定能有所成就,哪怕只是个小仙,只要能位列仙班,他和他的深深就能不受天条约束,生生世世在一起。
坐忘祖师招他上前,指着地下,刹那间地下出现一个蒲团儿,胡蕴川忙恭敬的跪在蒲团上,只听祖师道:“你说不辜负,那么结局空空,又作何解?”
胡蕴川感觉坐忘祖师在打谜语,他听着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奥妙。
“师父,小徒以为,空或不空,皆是当事之人,当时之时决定的,而且小徒以为,既不辜负,那绝不会空空。”胡蕴川斩钉截铁。
坐忘祖师仰头哈哈笑起来,看着胡蕴川的神态半喜半悲,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宠溺语气道:“好,我便收下你,童儿。”
“祖师,童儿在。”刚刚的锦鸡童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在胡蕴川身边,吓了胡蕴川一跳。
锦鸡童子不善嫉妒的偷偷瞪了胡蕴川一眼。
“你去安排他住下,还有基础课业,每日活计,及时检查教导,不得延误。”说完,坐忘祖师一扬拂尘,消失不见。
“是。”锦鸡童子领命,对着胡蕴川翻了个白眼儿,声音懒散:“师弟,跟师兄这边来吧?”
“好的,有劳您嘞。”胡蕴川很高兴,也不在乎被这只酸溜溜的野鸡白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