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济火葬场也有尸首,为何非得用活人?”胡蕴川道。
蓝若深已经阖眸,摆手,不想再说:“我意已决。”
胡蕴川又急又气:“咱们来辽州是干嘛来的?就是为了这些水深火热的老百姓!若深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人?”蓝若深轻声反问。
胡蕴川倒吸冷气,喉头紧绷着,不想让事态恶化。
随月生生怕他们夫夫再吵起来,忙插话:“也是个妙法子,只是郭春遇派来的人必定是高手,武功高强者,只需一抱便知是死是活,还有孩童的神韵面色,这都是死尸无法替代的。”
花雨田想了想:“无非是死人和活人的区别,一般是温差,可以给尸首绑些小小的暖包,脸色方面可以涂粉,他们做那等鬼祟之事,想必也不会太细,如此就能混过去了。”
这回众人都觉得可以,蓝若深也同意了。
因为临时变动,计划延后一日,蓝若深准备先去拜访熊老翁主,探听浪人营消息,本来胡蕴川要同去的,却被蓝若深给拒绝了。
蓝若深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柔和,但却有些寒意和命令感:“这里不用你跟着,你去处理孩子的事情,再亲自去给崔秘送货箱,其余人等跟本将走。”
其余人唯命是从,听蓝若深用的自我称呼是“本将”,已经把不满胡蕴川干扰他的决策摆在明面上了,但又很奇怪的,继续委派给胡蕴川重任。
无法揣度蓝若深的心思,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更加恭顺谨慎几分。
独留胡蕴川在原地呆滞一瞬,抓了抓头发自嘲苦笑,也转身就走。
先去密室安慰了一双哭成泪人的儿女,再把两个可怜的幼童送至教引嬷嬷处,让嬷嬷照顾。接着趁着深夜,派东福去火葬场守株待兔,好容易凑到两具还未火化的幼童尸首,给了大笔银两贿赂,再把尸首悄悄运回来,制作暖包让体温升温的同时还要做一些防腐处理,请技术高超的化妆娘子给两个“孩童”定妆更衣。
一套下来费时费力,还容易暴露,胡蕴川总算明白蓝美人为何不满了。
但总比人如草芥强!小小的人儿不该有那种结果……
忙碌完后,胡蕴川又赶紧亲自给崔秘送货箱。
那货箱里的东西,都是胡蕴川命人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的倭国服饰、旗帜、还有按照倭女供词里仿出来的书信,全都是倭文和倭国特有的服饰,以及卖国通敌的字据。
好些字据都是蓝若深根据郭春遇的字迹亲手仿出来的,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区别。
郭春遇就是个不老实的,但他的确也没完全通敌,是两头吃好处,吃倭患的好处。
这种墙头草,胡蕴川根本不可怜他!只恨不得立刻送他下地狱!
他此时此刻在意的还是蓝若深。
他有点弄不清,蓝若深现在是否还是“复仇”?这复仇要持续多久?他能阻止一次无辜的孩子遭殃,他还能阻止多久?他很清醒的知道,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不能和蓝若深共进退,或者起不到什么关键得益作用,他们两个的意识形态迟早会割裂,他不想恶化到无法转圜那一步,所以他需要透彻明白,懂得蓝若深的需求,增加沟通和理解。
若深的目的不纯粹是复仇,若深灵魂深处究竟想要什么?
胡蕴川用拳头敲了敲浑噩的脑袋。
他知道他现在很拧巴,可他没办法,或许他缺乏穿越后真正融入封建王朝的觉悟。
不论是在京城还是辽州,哪怕在皇帝面前虚与委蛇,拍马屁送奇花异草献祝词,玩弄权术,发癫发疯,他也能做的得心应手,可他并不快乐。唯有和蓝若深在一起,和孩子们在一起才快乐,他的内驱力就是若深和孩子,为了他们,他才经商,做官。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为了大义为了陌生人,与若深唱反调?若深生气是应该的,若深的判断从未出错,可他为什么这么难受?他感觉越来越疲惫,越来越跟不上若深的脚步了。
此时此刻想再多也无用了,因为他知道,谁也阻碍不了蓝若深的路。
从嘉桂翁主府回来的蓝若深也带着喜济臣,喜济臣满脸喜色,火红火红的,身上焕然一新。熊老翁主完全被蓝若深说服,不仅提供了浪人营的秘密地图和重要消息,还把五百精锐家兵的派遣指挥权交给了蓝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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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伙黑衣蒙面倭人,此刻如蝙蝠般潜入将军府。
他们跃上房顶,飞檐走壁后,停在墩子和卓姐的居所,将十几把弯月十字诡刀刺下来,那刀形如风车利无比还有诡异的小爆破功效,直接穿透了瓦片,发出刺目的耀眼金属光芒,把那些下人侍卫的眼睛都快晃瞎了,直接把一个大喊着“有刺客保护小主子!”的侍卫给从中间劈成了血淋漓的两半儿。
飞刀进入室内,突然分体成几十把小飞刀,把居所内服侍的下人都扎成了刺猬,一个个包括奶娘在内“轰然倒地”“死了过去”。
接着,他们劫走了“墩子和卓姐”却并未按照和郭氏父女的计划离去。
府外头却来了一波一波的流寇!这其中并非只有倭寇,还有些汉人装扮的贼匪!这些人胆大包天,猖狂至极的围住了将军府?!
他们如此行动,就是拿准了蓝若深没有东省龙虎大将军的军令,不能随意调遣军队擅自行动!
在更远的山原上,潜藏起来的蓝若深、随月生等人用望远镜把所有尽收眼底。
随月生心惊肉跳,心说,怪不得蓝君一定要除掉郭氏!他原本还小瞧了郭氏父女,认为他们智谋不足,野心有余,十分可笑!却不成想那郭春遇父女竟能调遣这样厉害的扶桑忍者?!还敢里外围堵将军府?!
接着,那黑衣蒙面人很快扛着两个小麻袋出来了,那可真是最粗糙的蛇皮袋,虽说装着两个‘小孩儿’,可在那些倭寇手里,就像两坨垃圾,他们不停的踢踹,就像玩儿球似的,毫无人性,恶劣的如同未开化的野人,还用弯刀扎了几十下。
“畜生不如的东西!”花雨田没忍住骂了一句,一阵阵后怕。
他不敢想若是真的用两个小主子,用那两个无辜的小孩子,会怎么样。
蓝若深看的指甲嵌入肉里,眼周赤红,发誓要让郭家一个不留!让倭寇也尝尝比这些狠烈毒辣千百倍的手段!
“贼人住手!快把孩子交出来!本小姐饶你们不死!”
郭飞雁终于姗姗来迟,只带了寥寥几个护卫和丫鬟一阵“激烈的打斗”后,顺利进了将军府,与那些倭寇争抢孩子起来。
那黑衣倭寇咧嘴露出一口黑牙嘎嘎大笑,把两个麻袋往郭飞雁手里一丢。
郭飞雁用轻功飞去接住,却发现麻袋里不成型的稀烂血肉,心脏咯噔一下,化了娇艳妆容的面庞刹那间失色,直接用倭文怒问:“谁让你们真的杀了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