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静敏悄悄的把指甲藏起来,面色平常,嘴角带着笑:“快请叔叔进来。”
“是,太太。”
只见一个眉目如画,俊秀超逸的青年踱步而来,他穿着碧草色潞绸长衫,头上只用逍遥巾梳了个利落的髻,愈发衬托的如醉玉颓山,襄王风流之态。
他微微弯腰,目不斜视低垂,很是恭敬的给蓝静敏行了礼:“给嫂嫂请安,兄长让我来问您一句,舅太太送的礼到了没有,如果到了,其中有两架玳瑁炕屏,兄长要摆起来一架,送去镇南王府一架。”
蓝静敏皱眉,这个人来她的院子其实并非不是来办事的,而是……
已经敛去了客套的笑意,墨梅已经愤恨不已的,开始阴阳怪气了:“九爷这样的大忙人,来我们梧桐园,就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们太太怎么敢当呢?没的又被人说撑不起偌大的家业,叫人怄得慌!”
没有生下小世子之前,自家小姐过得是怎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不得不讨好凌九这厮,所受的屈辱,让她这个丫鬟都看不下去了,自家小姐硬生生忍到世子出生,结果这个畜生还对自家小姐动手动脚的叫她给发现了?!
凌澄墨眼睛热烈慈爱的看着蓝静敏怀抱中的男婴儿,嘴上却凉凉道:“嫂嫂还没说话,奴婢就抢话了,梧桐园的教引嬷嬷还是这般不济事,来人——”
蓝静敏用眼神震慑墨梅,心里焦急,挂着极疏离的笑,打断他:“已经送去了,这点小事还让叔叔跑一趟,墨梅一时失言,叔叔别生气,青棠,还不快给九爷倒茶去?”
青棠答应着,也使劲儿给墨梅使眼色。当初陪了四个大丫鬟,青棠、墨梅、紫樱、白蔷,紫樱被凌九给处死了,白蔷被凌侯爷看中成了姨娘,也死的不明不白。
墨梅何尝不知道厉害,她本来是最稳重年长的大丫鬟,只因实在受不住了,这才爆发……红着眼睛退下了。
“这是第二次,再有第三次,直接拖出去,打死,记住了吗?”凌澄墨阴冷道。
身后的心腹小厮钟亮立即应声:“是!”
蓝静敏手心都是汗,敢怒不敢言的瞪了凌澄墨一眼,旋即扭转头,不再看。
“你们都下去。”钟亮一声令下,所有人都离开了,包括不愿走的奶娘。
钟亮自己把守房门,室内只剩下蓝静敏母子和凌澄墨三人。
“你还恨我?”凌澄墨近前来,敏锐的发现蓝静敏身子后缩,以护卫的姿势抱着孩子,眼神变幻莫测,声音涩然。
“你情我愿的事,恨你作甚?”
蓝静敏本来是害怕的,被这么一激,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淡定。
我只恨自己无能软弱,受制于人,还不敢告诉亲人所受困境。
“你在这府里两年了,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利益?有我在,谁也不敢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那天夜里,你喝醉了,我也醉了,一时忘情,让你有了棋儿。”凌澄墨褪去了玩世不恭,有些歉疚。
虽说他平时就喜欢调戏捉弄蓝静敏,以报当年在乡下被蓝静敏骂“黄口小儿”的羞辱之仇,但他并不想真的伤害她,谁也不知道,他惦念了她很多年……
然而大错铸成,他索性任性妄为,以帮蓝静敏在兄长面前站稳脚跟,把持府里中馈为诱饵,拉着蓝静敏在假山、芦苇荡、小亭……偷试了一回又一回,他食骨知髓,无法自控。
谁想,就那么怀上了棋儿。
蓝静敏艳丽如红芍的脸蛋仰起,她想,已经诞下世子,有了威望,未必不能和凌九放手一搏,是时候斩断这孽根了!
于是冷笑道:“从你强迫我,趁虚而入时,你就不配提情两个字,你不过是个人形孽畜而已,还有,我与你哥哥恩爱甚笃,谁说棋儿是你的了?”
凌澄墨星眼灿烂,噗嗤大笑:“哈哈哈……我的好嫂嫂啊,我兄长就算能人道,也决计不可能令女子有孕的!”
他笑够了,直接一屁股坐在蓝静敏身边,拍拍乖巧的男婴儿,哄了两声,轻声道:“你猜猜为什么?”
蓝静敏眉头皱着,红润的唇抿成直线。
不必他说,她也知道。
圆房时的种种不对劲儿……
凌澄墨软了声音:“别恨我,让孩儿认我,我有法子让你哥哥康复,让你亲娘脱离苦海。”
蓝静敏发出嘲笑,她认为凌澄墨没安好心:“呵呵,我哥哥如今身子康健,我姨娘如今在大哥夫的茶楼里做舞乐掌事,他们皆有庇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用我姨娘和哥哥来威胁我就范?!”
声音越发尖利:“你给我听好了,你这辈子都休想让棋儿认你!你要问为什么?因为你肮脏!你卑贱!你不上台面!”
凌澄墨俊脸青红白交加,气的胸口起伏,一下推倒她,扼住她的手腕,强吻那张不饶人的嘴。
“嘶……”
蓝静敏丝毫不留情,直接狠狠的咬了凌澄墨,一脚踢开他,气的眉眼都变了。
“你要再强迫我,我和棋儿就死在你面前!”她拔出簪子对着喉咙。
凌澄墨后退几步,到底怕她想不开,气的五脏六腑都疼:“好啊,既然我在你眼里都这么差劲了,我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孩儿可以一辈子不知道,但你一辈子都得做我的女人,直到我厌倦为止!否则咱俩就玉石俱碎!”
蓝静敏被激出了将门贵女的气势,再也不怕:“行啊,姑奶奶我正缺乐子呢,但你的水平实在令人扼腕,得拿别的东西补足。”
大哥夫教过她,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求饶!大哥哥教过她,扮猪吃虎,四两拨千斤,讲究策略!
若凌九趁机下坡,她就要转被动为主动,控制住凌九对她和孩儿只有益处。
若凌九不肯,她正好和他划清界限!她猜测,凌澄墨眼高于天的性子,一定会恼羞成怒。
总之,不能被牵着鼻子走,此乃兵家大忌。
谁知,凌澄墨低笑几声,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呵呵,嫂嫂早点说啊,澄墨应承您就是了。”
蓝静敏耳垂赤红,咬着贝齿:“好,你回去,等我的信儿。”
“是,嫂嫂。”凌澄墨嘴角噙着一抹笑,抹去唇上的血,继续道:“有一件事,需要告知您一声,楚河大长公主请了官媒上门,我已经以不能人道拒绝了左三姑娘的求亲,哪怕,日后再也无可能成家,澄墨也甘之如饴。”
说罢,死死盯着蓝静敏,后退几步,转身潇洒离开。
蓝静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脸色赤红,紧绷的身子瞬间松弛下来,真感觉到焦头烂额,却没半个可以商量的人,只因这实在是天大的丑事。
想她一个大家闺秀做出和小叔子……罢了,天底下男儿大多是负心薄幸、烂情寡恩之人,凭什么要女子三从四德,守贞守节?
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走一步算一步。
“青棠,你陪我去侯爷处,大哥哥即将参加武举考试,怎么也得让侯爷照拂一二。”蓝静敏把丫鬟婆子叫进来,处理完家务后,整理仪容要去凌侯爷的院子。
等到了外书房,恰巧凌侯爷正在和几个妖冶丫鬟“双修”,院子里的丹炉散发着熏人的黑烟雾,屋内更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脂粉、酒气混合味道。那凌侯爷骨瘦如柴,如同一个华服金冠的僵尸老爷般摆摆手,让蓝静敏上前,枯瘦的手搂住蓝静敏。
蓝静敏嫌恶心,不着痕迹的摆脱了凌侯爷,对着他福了福,把蓝若深的事情说了。
凌侯爷一口答应,语气慢悠悠地很是解恨:“这有什么要紧的?蓝家老大这些年被压制的也太狠了,克扣你嫁进我府的嫁妆,还是蓝家老大夫夫给你补齐的,这般薄待你,是该给蓝嵩之一些教训了!省的他还以为自己是国舅老爷,从龙大功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