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金桂飘香的时节,平阳候府正式迎来了第三任主母楚河长公主——司徒沛琳。
与胡蕴川想象的风韵犹存俏寡妇不同,司徒沛琳真的让他震惊,明明四十岁了,却像个十七八岁的美艳少妇,与传闻中的浪荡风骚,性格强势不同。
司徒沛琳非常风趣,爱说爱笑,待三个房的众多少爷小姐都很和善亲切,送的见面礼略有不同外,薄厚都是一样的,对嫡长子蓝若深尤其亲善。
“我可盼着抱孙子了,一看便是个男丁,深哥儿,你可要多保养自个儿身子,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来牡丹院找我。小川,关键时刻,你要多多照拂迁就,否则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不饶你。”
对有着双身子的蓝若深,她出手极其阔绰的赐了好多小孩子的用物,安胎蛋的白玉观音,补身的百年老山参等等;对不久后要出嫁的四小姐蓝静敏,五小姐蓝静怜给了好些添妆,什么赤金宝玉,眼睛都不眨一下。
出手极大方体面也就罢了,最妙的是她极不耐烦揽权管事,只让手下的简妈妈参与部分内宅管理,其余各处不变动,随时汇报,让她知道就行了。就此,让府里上下都对她印象极佳。
李梦莺等姨娘再不甘心,背地里传司徒沛琳的不检点的坏话,可面对尊贵无两的长公主殿下也得乖乖下跪磕头。
那蓝嵩之更是嘴角含笑,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行动间对司徒沛琳十分宠溺而不失敬爱,早早的把家中各项交给了司徒沛琳。可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司徒沛琳居然婉拒了,仍旧让蓝老太太掌家,周氏、范氏分管。
如此一来,倒是极大的缓和了三房之间的关系,范氏不必说,本来就是个好的,司徒沛琳从中周旋,还给六姑娘蓝静好,七姑娘蓝静妙都分别牵线了一门难得的好婚事。
人心都是肉做的,周氏再跋扈傲气,面对司徒沛琳也生出了妯娌间的亲近之意。就连蓝老太太都对司徒沛琳刮目相看,给的儿媳敬茶礼,极丰厚。
“主母未生下嫡子前,所有妾室通房理应避孕。”蓝老太太对蓝嵩之道。
蓝嵩之笑呵呵的答应了:“老太太放心,就算儿子去东省也会带着琳娘去的。”
司徒沛琳娇羞看向丈夫,又略带歉意,对蓝老太太说:“身为人妻理应照顾夫君,只是不能伺候老太太——”
“这是应当的,母亲盼着你们好~”
蓝老太太慈祥温柔的笑着。
她对公主特别满意,心说这才配做宗家妇,只有点惋惜大长公主嫁过人,幸好只是生过三个女儿,想来身子康健,善于生养,必定能再孕。
何况,司徒沛琳带来的其他利益联盟实在太诱人了,那点缺点也就不足为惧了。
司徒沛琳生的三个女儿,长女左雪芬已经嫁给东省名门周氏家主的嫡长子周鹏为妻,次女左雪婴和幼女左雪主还待字闺中,未曾出嫁。
因为是大长公主之女,三个东省名门左氏之女都有正五品的尊贵封位在身,左雪芬封清宁乡君,左雪婴封升平乡君,左雪主封绿霞乡君,
今日见面礼,她们按照大历朝的改嫁规矩,前任之女需要避嫌,隔着屏风,众人看不见她们的模样,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两个倩影,对着继父蓝嵩之下拜,改口称“爹”。
胡蕴川只听那娇滴滴的两声呼唤,就见蓝嵩之有一瞬间的惊艳滞涩,按压着激动,吩咐心腹下属:“去把本侯那对儿太上皇恩赐的和合二仙翡翠如意来,送给乡君,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女儿,一应月例供应双倍。”
众人都很吃惊,更加好奇两个姑娘。
不久后,蓝府众人也看到了这对姐妹花,真真是一对儿尤物,气质风流婀娜,容貌美丽绝艳。
蓝嵩之处处得意,平阳侯府里的硝烟战争随着大长公主喜进门、蓝诚和蓝基的死亡化为无形。
日子过去了几个月,蓝静怜出嫁,蓝安定亲,未婚妻乃镇北大元帅岳凌之女,蓝嵩之也带着司徒沛琳奉旨去了东省剿倭剿叛,所有人都忘记了曾经张氏的存在,仿佛就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竹园却在几房中像个异类,一切喜怒哀乐与它无关,或者说,这里更像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胡蕴川严密的守护蓝若深和他们俩爱情的结晶。
不论主子还是奴仆日子在竹园都过的极顺心如意。大公子蓝若深赏罚分明,治家有术;大婿爷胡蕴川,做官有道,善于经商。
主子恩爱,人口简单,没有乌七八糟的事,还即将有平阳侯府的嫡长重孙或者重孙女降生,可以说是继司徒沛琳的牡丹院、蓝安的枫爽斋、蓝静敏的梧桐台之外,最炙手可热的地方了。
在这一年冬至时分,晴空万里无云,连天气都没有那般冷了,在竹园的蛋室上空出现一道紫色霞光,那光芒冲天。
蛋室里,异香浓郁,满屋子都是。
一番挣扎下,胡蕴川紧握着蓝若深的手,抱着气息奄奄的蓝若深,脸色煞白,眼窝青黑,温柔的给蓝若深喂食吊命的参片。
“尽人事,听天命,我不会独活,更不会怨你,医者父母心,只要你尽全力!”
“是!胡主子!我马上配药!”
赵太医双手都是血,真真束手无策,只因蓝若深的内力突然诡异的暴涨,又忍受育蛋之苦,随时都有血脉尽断,大出血的死亡的危机。
没有办法,蛋太大了,卡在出口出不来,与真气逆行,赵太医只好给出一个方案,那就是散了蓝若深的所有功力,推穴位。
如此,才好保住这一大两小。
胡蕴川也觉得这个办法好,算是两全之法,反正也有转圜丹能恢复内力,内力可以再修炼。命却不能!
谁料胡蕴川一同意,蓝若深哭着挣扎拒绝,不肯吃药。
那撕开身子和真气乱窜导致的从骨血里生出的剧痛,迫使蓝若深把胡蕴川的手都给握的紫青肿胀了。
蓝若深满脸泪痕,坚决不肯依从:“不!!!”
他是深爱胡蕴川,深爱孩子没错!死到临头,他才明白,他更爱自己!老天让他重活一世,不是让他重蹈覆辙的!他绝不容许自己回到过去那个孱弱无能的废人境地!
胡蕴川何尝不知道蓝美人的心呢?
他忍着心痛,却无比果断:“我只要若深安然无恙,其他的看天命吧!!!”
赵太医惊了一下子。
这时蓝老太太身边的曹妈妈来了,这曹妈妈是帮蓝老太太接生过三个孩儿的,蓝老太太是好意派她来,但曹妈妈此人时常倚老卖老,嘴也碎了些
对于胡蕴川直接放弃子嗣,她立刻表达了不同意见和不满。
曹妈妈冷哼:“蓝氏嫡长重孙怎能轻易放弃?!难不成大婿爷是因为入赘,所以才对蓝氏子嗣如此不上心?”
“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子嗣一定要保住!”曹妈妈不顾蓝若深苦苦挣扎。还继续在蓝若深耳边增添压力。
蓝若深猩红着大眼看向胡蕴川,抚摸胡蕴川的脸,呜咽:“对不起……”
胡蕴川恨急了曹妈妈在这个当头挑拨离间让若深多心,对着曹妈妈破口大骂,跟红眼狼似的,开了杀戒:“放你妈的屁!把她拖到竹园门口,打死!!!”
东福直接就扇了曹妈妈两个耳光,带着小厮把曹妈妈拖了出去,东福亲自操持板子,把曹妈妈打死了。
胡蕴川五脏六腑都痛碎了,紧紧的抱着蓝若深,反而慢慢镇定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毒药,融进了茶水中,随时准备喝下:“若深,我绝对不会独活。”
蓝若深听了终于生出一股力气,心想绝不能让胡蕴川死,也不能让自己变成废人,更不能放弃孩子,可血流的更多了。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随月生带着两个婆子和一个民间神医圣手杏老翁来了。
“我绝没有不敬之意,觊觎之意,你快把此物给蓝君服下!我保证蓝君安然无恙!”随月生心急如焚,就怕胡蕴川因为一己之私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蓝若深的奶娘戚妈妈也红着眼圈再三替随月生做保。
其实他们都错怪了胡蕴川,胡蕴川哪里还能那样,胡蕴川只是担心这种猛药会害了蓝若深,然而现在死马当活医,必须一试,于是拿着药带着婆子进来。
说来那药真有奇效!两个接蛋婆子也颇有手段,一番推拿揉捏,不到半个时辰,两个鸵鸟蛋大小的胎蛋出现在锦缎被褥上,被包起来,放到了吉坑里捂着。
胡蕴川不眠不休的守着蓝若深三天三夜,蓝若深才苏醒。
苏醒的同时,两个蛋也在吉坑里孵化出来了。
一个是跟蓝若深长得有八成相似的小女婴。
头发却带了一点点羊毛卷,乌黑取漆的胎发,半透明黑琉璃般的大眼睛,黑的发紫,又像滴溜溜转的两颗宝石大葡萄,特别大,流波溢彩,洁净的纤尘不染,又好奇又天真,白糯米团子般的小满月脸儿,奶香奶香的,翘鼻精致,小嘴红彤彤的似精致的小花苞。
因为太漂亮了,所以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般,令人不敢触碰。
另一个是和胡蕴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男婴,先不说好看与否,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想笑,只因为实在是太可爱了,甚至有些搞笑。
与姐姐乖乖的在胎蛋里孵化两天就破壳而出不同,他是在蛋里待足了三日,自己滚出吉坑,破壳而出的。
胖墩墩的一个大包子,比姐姐壮了一圈,像个年画里的抱鲤童子,年糕做成的一样白胖滚圆,虎头虎脑,憨态可掬。大眼睛凶巴巴的,刚刚破壳就张着没牙的小嘴儿咬了胡蕴川一口,尿了奶娘一裙子。
胡蕴川乐的合不拢嘴:“哈哈哈……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
因为太高兴,有些激动的流泪了,自己还很不好意思,抱着孩子给床上的蓝若深看。
蓝若深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来,吃了些贡上的血糯米粥,精致的红糖小米糕,都是胡蕴川亲手做的,兑了好些蓝若深喜欢的醇厚牛乳进去,现在只能吃绵软和流体食物。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可他精神却好极了。
喜得麟儿,还是双黄蛋,是龙凤胎,这是吉祥如意的大喜之兆啊!
他看着两个孩子,都移不开眼睛。
只是他现在没有力气,挨个抱了两个小宝宝一会,就有些手抖。尤其是抱儿子,沉甸甸的小胖子,爱笑爱叫,像个送福娃娃,叫人心里踏实欢喜。
就是女儿让蓝若深揪心,一直哭闹,奶娘喂奶还喂不进去,天生的对蓝若深和胡蕴川特别依赖,必须得两个人抱着她,亲手用小银勺一点点的喂羊奶或者牛乳,她才啃吃一点,还总是吐奶,啼哭。
“这次得感谢随兄,多亏了他。”胡蕴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胡蕴川其实是个心眼特别正的人。
他能迅速想明白,他不安的根源是他本身,而非随月生,随月生只是个诱因,毕竟谁还没个朋友呢?
他觉得他过去对随月生的敌意,很是肮脏,决定一定要找个好机会,上门感谢一下随月生,或者是请随月生吃酒,正经道个歉,结交这个值得的好友!
蓝若深也没想到胡蕴川这么大度看得开,表情没有胡蕴川那么唏嘘,反而兴致不太高,幽幽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傻丈夫:“他救了我,救了孩子……这份情,我永远记得,雨簟,去库房,挑些上好的礼物,叫西顺和戚妈妈亲自送去。”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你们快去!若深,你不要多思多虑,这段时间,竹园都由我来管理,你安心养身子。”
“是。”雨簟喜气洋洋的退下了。
胡蕴川给蓝若深掖了掖被子,柔声:“想来随兄还没走远,我出去感谢一下,你好好歇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谁知他出去才被下人告知,早在蓝若深脱离危险,两个蛋破壳出婴孩儿后,随月生就留下给两个孩子的长命锁,给蓝若深的珍奇补品后,离开了。
胡蕴川夫夫二人只顾着孩子,连在外间待着的随月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不留下他!”胡蕴川急了,这太失礼了,这可是救命大恩人!
小翠解释:“是随公子不让惊动的,奴婢也觉得不妥当,可他非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