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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尊重银子。”

蓝若深忍俊不禁,淡漠的捏指,靠在胡蕴川身上:“他从前只在乎切身实际的利益,你以为他娶张氏是为了情么?”

回了竹园,二人疲累不堪,沐浴后相拥歇息。

胡蕴川身强体壮,与蓝若深睡在烘的热乎乎的被窝里,加上蓝若深怕冷,一直往他怀里钻,于是热出一身汗,偏偏还不敢动弹。

他看着蓝若深睡的粉嫩雪白的脸颊,仔细听了听呼吸,发现气息很弱,并不均匀。

胡蕴川睁着牛眼,突然睡不着了。

赚钱当官虽然重要,但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没做完!

次日清晨,用早膳时,大厨房特特送来了‘朱雀席’。共荤素咸甜酥软香辣二十四样糕点和丰盛小菜儿。鲜美的鱼翅羹和血燕窝羹两大盅,两桌羊肉,两桌鹿肉,还有一桌‘赏用席’。虽规格略次一等,但也是花样繁多。

就连胡蕴川这种肉食动物看了都打怵:“你们大厨房不过了?”

大厨房管事安梧家的谄媚笑着:“二位大主子年轻,有所不知,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凡是于蓝氏宗业有功,升迁等大喜时,都要专门开朱雀席,朱雀席要连送七日,以表嘉奖看重。侯爷和老太太都特特吩咐过了,连大太太和三太太都送了些难得的食材给二位主子进补,奴才不敢不尽心。”

蓝若深微笑:“有劳你来一趟,雪藕。”

雪藕塞给安梧家的一两碎银外加半吊钱:“劳烦妈妈跑一趟,这一两银子给妈妈打酒吃,半吊钱分给大厨房的嬷嬷丫鬟们一点子辛苦费。”

“哎呦,怎好让主子们破费,多谢大主子。”

安梧家的这回可是真心实意的笑了,说了好些吉祥话,对着蓝若深磕了头才走。

蓝若深命人把早膳摆在正厅里用,只命人捡了几样自己和胡蕴川喜欢的,余下的全部赏人。

戚妈妈答应着,掀开帘子出去。

胡蕴川想起一事,叫住戚妈妈:“把那狍子肉和野猪肉都赏给高溪、林川、纪岚、邱金生几个,他们彻夜不休的守卫竹园,也是不易。”

自从经历司徒炎劫持一事,胡蕴川里里外外弄进来十八个护院,虽然都挂着小厮的名儿,其实一直都严格保护蓝若深。以高溪、林川、纪岚、邱金生四个为首,把竹园护的跟个铁桶一样。

蓝若深问雨簟:“赏钱都派发下去了吗?”

雨簟道:“昨儿夜里都发了。”

胡蕴川吃着香喷喷的鱼翅羹:“朱雀席,呵,侯门贵族规矩还挺多,昨个五彩玛瑙的梅花摆件儿你看了吗?”

“玛瑙并不难得,但五彩的天山天然玛瑙可就珍贵了。水墨画花卉画法来雕的,红肉琢梅,墨处雕枝,白肉作雪,绿斑成喜鹊儿,形态优美,活灵活现,天工无匠气,我还挺喜欢,摆在咱们屋里吧?”

“嗯。”

不料蓝若深却显得淡淡的。

只因这块五彩玛瑙料子,是他娘林氏的陪嫁,当年为了保护他,献给了蓝老太太,如今被雕出件儿,又送回他手上,难免勾起过去的沉疴。

胡蕴川道:“对了,蓝基封世子后,也有朱雀席吗?”

蓝若深为他夹了只螃蟹馅儿的酥皮小饺儿:“世子是爵位,不是官位,按照规矩没有朱雀席,但宫里送了丰厚赏赐,有御膳一桌。”

侯爷和老太太宠溺,蓝基的用度满府里最高。

胡蕴川冷冷嘲讽:“以后他可吃不着了,昨天晚上那顿竹笋炒肉片够他受的。”

昨天晚上动静再小,胡蕴川也听见了。

话说那蓝侯爷与他们夫夫交谈后越想越不对劲儿。

于是,夜深人静,他命手下暗卫突袭绛雪轩。果真叫暗卫们搜找出一处神秘地道!那地道尽头有间密室,密室里竟藏着数百件奇珍异宝并满满三箱子黄金,全是旧年他打仗得的战利品!这些东西,张氏与他说什么留着不安全,为了儿女的前程都上缴了……连蓝老太太也罕见的觉得张氏说的有道理,支持张氏。因此蓝侯爷哪怕不满,也容许了,谁知竟都被张氏给藏了?

这还不算完,还有二十余万两陈旧银票,不仅有他的私人印章,还有宫廷蓝妃的印章!竟都是这些年,他和老太太补贴给蓝妃的银钱?!本来是通过张氏送去给蓝妃的,结果张氏私吞了多半?最可气的是,里头还有宫里的银票,那是蓝妃给娘家的孝敬!还有胡蕴川的八千两利银!

蓝侯爷气到头晕眼花,亲自去润翡堂查蓝基。

他老谋深算,全都是突击,秘密行事,那蓝基还不如张氏老道,直接让蓝侯爷查了个底朝天。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他素日军务繁忙,几乎不去儿女的院子。今儿一去,发现蓝基那屋子摆设体己,竟比他和蓝老太太的还要奢靡华丽?!好些好东西没过眼也就罢了,更甚的是他祖宗公库里的传世宝物,张氏都给他摆屋子了?不仅如此,还大喇喇的摆着蓝妃赏赐下来的逾越的要命东西?最可气的是,齐鲁省的大大小小十二个庄子,本来都是祖产的,蓝基得他宠爱,他拨给了蓝基四间作为开销。但并不代表,庄子就是蓝基的了!可怎么弄的,十二间都成了蓝基的?

拿着庄子地契和地租子收据,蓝侯爷的手抖成筛糠。

气的几乎要脑溢血,往胸膛狠狠捶几下:“啊啊啊……”

他的怒吼把还在床上睡觉的蓝基给吓醒了,连滚带爬的下床,跪在地上。

“父亲?”蓝基看到怒发冲冠的蓝侯爷,以及蓝侯爷手中的东西,俊美的脸“唰”一下血色尽数褪尽。

他急忙跪爬到蓝侯爷脚边:“父亲,容孩儿解释一句,是……是母亲身边的含巧拿给孩儿,说放在孩儿名下的,孩儿以为是娘亲在齐地给我置办的,我、我真不知情啊!”

蓝基心乱如麻,无论如何把自己摘出去才对!母亲对不住了!

“你个小畜生!你、你和那个娘们儿,你们母子是要吃本侯的肉,喝本侯的血啊!”蓝侯爷意识狂怒,拽起蓝基,对着这个曾经最宠爱的儿子,高高扬手就是两耳光。

“啪啪……”

蓝基直接被扇的眼冒金星,鼻管里瞬间流淌出鲜血。

蓝侯爷不想惊动众人,命润翡堂的丫鬟婆子小厮都不得出去半步,还让暗卫守卫。接着如同黑面阎罗般,拖死狗般把蓝基拖到库房里,用粗长的马鞭,对着蓝基恶狠狠的一通打,那真是往死里打。

“你个不孝子!孽畜!”

“还敢给老子哭?老子叫?我打死你个小畜生!把他给本侯捆到架子上!打!给本侯狠狠的打!”

蓝侯爷自己打了半个时辰打雷了,又让心腹玉书取来立交架,把蓝基捆在上头暴打,甚至还不解恨的把鞭子沾了盐水。

蓝基皮开肉绽,伤口撕裂火焚般,痛不欲生,还不能哭喊出声。他从小被捧凤凰蛋一般长大,何曾受到过这等凌辱殴打,真真生不如死,他咬着拳头,一脸便秘般的扭曲狰狞,泪水横流,强忍着痛苦,但并非硬气,而是萎缩懦弱,万分畏惧怨恨。

蓝嵩之打完了蓝基,又冲去绛雪轩。按照同样的路数,命侍卫把守的里外不通。

那张氏被关禁闭,早听说了胡蕴川和蓝若深的喜事,又听闻他们二人得了陛下大赏,侯爷和蓝老太太也送了重礼,府里还风光办了宴。于是,给她气的浑身乱颤,枯坐在院子里,连袄裙披风都没穿,直接寒风侵体病倒了。好容易晚上蓝基回来,她才被放了,府医也给开了药方,蓝基来绛雪轩请安一回,张氏见儿子无恙才略略安心,吃了药睡下,躺在床上也是辗转难眠,思量对策。

后来药力上来,昏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张氏感觉头发一阵刺痛,整个人失重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拖拽到床下。

“啊啊啊啊……”张氏吓得尖叫,抱住那只大手,这才发现是蓝嵩之。

月光下,蓝侯爷的脸如同乌云般阴气森森,眼里却有蟾蜍蝎子狠毒戾气,咬牙,和气细语:“你个脏心烂肺的毒妇,娼妇!还敢跟本侯爷耍心眼子?用本侯出生入死得的宝贝填你的私库,借着娘娘的名义要这要那,你是不是活腻歪了?今晚我就弄死你,明儿就能娶个高门贵女填房,你信也不信?”

张氏花容失色,疼的泪流满面的哀求:“侯爷?!夫君!舍身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啊——”

蓝嵩之破口大骂:“贱货!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不知道谁是天!谁是君!你还藏了哪些?全都给我交出来!把过去我给你收着的,都给我吐回来!”

张氏知道事情败露,这些时日,夫妻恩情也越来越少,儿女频频出事,蓝嵩之却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得失利益,这般打骂侮辱自己。一连的刺激下,张氏多年动心忍性,终于崩盘,一口咬住蓝嵩之的拇指,竟然咬下来一块肉?

“呸!蓝嵩之你要不要脸?什么你的我的?没有林氏给你卖身卖命,你能袭爵?!没有我,你能逼死林氏,吞没林家嫁妆?没有我的婉儿在宫里卑躬屈膝,无数次替你遮掩,你能又打仗又做那些要命的行当赚钱?”

张氏就像不怕死一样,完全没了原来的温婉白莲模样,一双红肿成缝隙,满是淤青肿胀的脸狰狞如同母兽,满嘴是血,一边挨打,一边往蓝嵩之脸上吐痰。

“别让我替你害臊了!”

“啊啊啊……”

蓝嵩之被戳破了看似华丽实际满是虱子外皮儿,如同一只无能狂怒的吃人豺狗,嗷嗷叫着跳起来疯狂殴打踢踹张氏。

曾经有多“恩爱”“专宠”现在就有多狠。

张氏心凉如冰,她麻木的被动挨打,眼球出血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时林氏是大妇,她只是贵妾。蓝嵩之对林氏再不喜,再厌恶,最多言语侮辱讽刺,根本不敢殴打。只因林氏是江南书香大族千金出身,打林氏的代价,蓝嵩之承受不起。

可现在呢?蓝嵩之怎么就能肆无忌惮的虐打她呢?

张氏跟得了失心疯一样,尖细怪气,艰难出声,扯开胸襟露出心脉位置:“呵呵,你有本事……朝我心上打呀~总比自己戳心得好!”

“贱货!你给本侯闭嘴!”

蓝嵩之薅着张氏的头发来回拽,把张氏拽的跟破布条子般游荡,还扇了三十多个耳光,把张氏的牙都打掉了,耳朵流血。哭都哭不出来,趴在地上傻了一样。

“太太!啊——”

含巧哭喊着扑在张氏身上。

“贱人用贱婢!该死!”

蓝侯爷往死里踹了几脚,含巧肋骨都断了几根,呕吐出一滩血,捂着腰,半死不活的哼哼,求救都发不出来了。

皮妈妈和阮嬷嬷犹如惊弓之鸟,带着下人跪在雪地里,哆哆嗦嗦,不敢抗辩一句。

当天夜里,张氏差点没熬过去,开了箱子取出一根百年的人参,熬了浓浓一碗汤药灌了,才续下一条命。

次日天不亮,蓝侯爷就命管家清点张氏大半数财物资产收回,只给张氏留了不到四分之一,连张氏自己的体己积蓄也收了。蓝基还留了点情面,收了逾越和私藏的,还剩二分之一。

而后,蓝侯爷去福寿园请安。

福寿园正堂,蓝嵩之惭愧恳求蓝母,托付中馈:“母亲,张氏中饱私囊,自私自利,不配为当家主母,儿子不孝,还是母亲……”

蓝老太太什么都知道了,唉声叹气:“我年岁渐长,日后帮你看着些要紧的,旁的就让老三媳妇儿管着吧,玉哥儿那孩子也是能干的。安妈妈来回我了,基儿伤的很重,你下手也太狠了些,基儿那孩子是最出息的一个,你打坏了他,祖宗基业交给谁?”

“呵,交给他,那也得我死了后!”

蓝侯爷余怒未消讽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