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帝国人真的撤军了?”
卢伊汉霍的站起身,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斥候,斥候被卢伊汉看的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无比肯定的回答道
“千真万确,大人,我们几个弟兄亲眼看见帝国人撤掉了他们刚刚建好的围城营寨,随后把带不走的一些攻城武器一把火烧了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厄庇克洛忒亚去了。”
闻言,卢伊汉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起头喃喃自语了一句
“蒙兀特人说的居然是真的?”
但随后,卢伊汉又果断的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这事情太过荒谬,暗自骂道
“帝国人脑子是有什么毛病吗?”
卢伊汉在原地踌躇了片刻后,扭过头朝着身边的几名费奥纳亲卫下令道
“带上家伙,我得亲眼看看。”
一行人自肖农城附近的军营疾奔而出,生活在高地森林的巴旦尼亚贵族们没有骑马作战或者骑马出行的习惯,虽然卡拉多格上位之后一直着力改善巴旦尼亚兵种树畸形的毛病,最后却还是无法彻底根除几百年来扎根在巴旦尼亚人内心深处的传统习惯。
不过虽然不骑马,面对着复杂的森林地形和崎岖的林间小路,卢伊汉等人倒硬生生凭借双腿走出了战马疾驰的气势,一行人正午自肖农城一带离开,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数天前被帝国人围住的乌瑟莱姆堡。
实际上大多数将领确认斥候的消息是否准确的方法,不过是安插心腹在斥候队伍里或者派出两支或者三支互属不同直系中级军官的斥候队伍来相互作证,再或者就是斥候本身很值得信赖并且没有被对方收买的可能性。
像卢伊汉这样大老远亲自跑一趟的实属罕见,毕竟指挥官要忙的事情可不少,这一来一去的浪费时间不说,如果贻误战机那可就是万死莫辞的罪过了,然而奈何这次的消息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离谱,帝国人浩浩荡荡的在厄庇克洛忒亚集结,杀气腾腾的冲向乌瑟莱姆堡,然后花了几天功夫建好了围城营地,再然后……
一把火烧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离谱好吧,双方都是恨不得对方亡国灭种的存在,你要说帝国人单纯来吓一下自己,那肯定没谁闲的洒大把钱大把粮就为了看个乐子,要说帝国人网开一面,卢伊汉宁愿相信瓦兰迪亚人会老老实实做他的佣兵。
所以卢伊汉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这件事怎么都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同斥候汇报的那样,乌瑟莱姆堡外满地都是烧焦的木头,依稀能看出营寨和攻城武器的模样,而帝国人则早已经不知所踪。
“会不会是虚晃一枪北上围攻弗林托格堡去了?”
卢伊汉还是不愿意相信帝国人会就这样白白放弃进攻巴旦尼亚的机会,但自己方才的猜想仅仅是刚刚冒了个头就被卢伊汉否定了,帝国人一来不用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跟自己这边玩心理战,二来瓦兰迪亚人正在围攻弗林托格堡,帝国人事先又没有跟瓦兰迪亚人打招呼,两军虽然有共同的宣战目标,但本质上连互相中立都算不上。
亲眼所见,卢伊汉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们走吧,回去通知梅利迪尔酋长他们,我们有新的至高王了。”
……
“不可能,我绝不同意!”
肖农城的主城大厅内,梅利迪尔,卢伊汉,以及其他幸存氏族的新任族长汇聚一堂,当卢伊汉讲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众人,并且提议履行金帐汗国使者来到时自己一众人所答应签字的条约,尊奉拔都为巴旦尼亚新任至高王。
然而卢伊汉的话音刚落,场中就响起了激烈的的反对声。
卢伊汉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芬·埃因加尔家族的新任族长卡费德,只见他愤然的站起身,环顾四周,随后看向卢伊汉怒目圆睁道
“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卢伊汉先生!?让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异族佬来戴我们巴旦尼亚人的王冠?我们在这片高地,这片大陆上生活了快有上千年了,即便是在帝国势力最为鼎盛,国家,民族局面最为危险的时候,巴旦尼亚的王冠都依旧戴在巴旦尼亚人的脑袋上,而如今不过是一个可悲的下流叛徒联合一群狡诈贪婪的佣兵,就逼得我们竟要到卖掉王冠的程度吗?!”
“注意你的措辞卡费德酋长!”卢伊汉三四十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又如何能容忍对方将如此难听的侮辱词汇加在自己身上?何况这就差把一顶卖国的帽子扣在自己脑袋上了“这是契约,是约定!我们和金帐汗国的条约写的清清楚楚,如果他们能让帝国人退兵,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我们就共同承认拔都汗对巴旦尼亚王位的继承权,这是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别忘了,你可也签了字的!”
“你说的什么屁话!”卡费德重重的将手中的杯子往桌子上一砸,铁环箍的木杯竟是当场碎成好几片。“我们手中是没兵了吗?是没钱没粮了吗?!今天又有300多个山林中不在籍的野人想要加入我的部队来共同对抗瓦兰迪亚人,我们的人民同仇敌忾,我们的战士斗志高昂,可现在,我们和瓦兰迪亚人的决战打都还没有打,你就要在这里迫不及待卖掉王冠去换取他人的庇护吗?你这个懦夫!”
卢伊汉单手撑着桌子,半个身子缓慢的往前倾,阴沉着一张脸,双眼死死地盯着卡费德,话语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般一字一顿道
“看在巴旦尼亚的面子上,不然我发誓,我一定会让我的灶卫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然后将你整个人扔出肖农主城的塔楼,溺死在后面的沼泽里。”
卡费德不甘示弱,上前一把抓住卢伊汉的手,随后全然不顾灶卫们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俯下身子看向卢伊汉,恶狠狠的回应道
“好让你知道,如果你真的存了想把那顶王冠,那顶神圣的至高王冠拱手送出乌卡利翁高地的想法,那你就必须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随后,卡费德瞥了一眼卢伊汉身后的灶卫,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主城大厅。
卡费德离开后,大厅里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座的各位酋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梅利迪尔终于是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场内的沉默
“我的同胞们,这确实是一个难题,但是无论这个选择再怎么艰难,我们毕竟是已经书面正式答应过蒙兀特人了的,我们的同胞们常常拿拉革塔的事情来嘲讽帝国人的出尔反尔不守信用,怎么到头来我们也要变成这样的人吗?而且这个选择也并不能算得上是出卖王冠吧,拔都是我们巴旦尼亚人的女婿,他本人,包括他和科林公主的孩子,亦是至高王冠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从继承法上来说,他继承王位确实拥有合法的法理基础,但我也知道,大家在情感上确实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让一个与我们肤色,长相和毛发都截然不同的人统治我们……或许我们可以想一个折中的法子,让科林殿下,或者是殿下与拔都汗的长子来继承这顶王冠……这不失为一个两全的办法不是吗?毕竟,按照继承位置来说,如今尚在人世的卡拉多格至高王子嗣,梅拉格殿下和科林殿下,无疑科林殿下的优先级更高。”
“那为什么不让梅拉格殿下来继承这顶王冠呢?毕竟再怎么说,科林殿下都已经嫁出去了,按照贵族法,她应该随夫家的姓,法理上已经跟芬·格鲁芬多克家族没有关系了。”
“可你不能否认科林殿下身上流淌着卡拉多格先王的血脉不是吗?”梅利迪尔反问道“而且,梅拉格殿下不也是在蒙兀特人手里吗?嗯……斯特吉亚人,好吧这没差别。”
提出意见的那人闻言张了张嘴,但最后也没能说出什么。
“那就不如让科林殿下来继承王位。”说话的人是芬·凯尔纳奇家族的新族长古兰,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见众人都望了过来,便耸了耸肩道“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虽然按照一般婚姻法和贵族法,女子在出嫁之后便是类似于丈夫的所有物之类的东西,但是咱们殿下不同,拔都汗对公主殿下礼遇有加,并且宠爱非常,不知大家是否知道拔毒汗在立国之时就修改了法令,赋予了科林殿下和他等同的权利,在这个基础上,如果我们宣誓向公主殿下效忠,我们法理上和实际上就和金帐汗国那些那颜伯克们地位等同,说实在的,这不过就是个面子问题,既要让我们的子民情感上接受的过去,又要让金帐汗国愿意对我们伸出后续的援手,要满足这两个条件,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不管是承认拔都汗,还是承认科林殿下为至高王,这两个最后的结果和本质上其实都是一样的,科林殿下的命令某种意义上不就是拔都汗的命令吗?但至少感情上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不是吗?”
古兰一番话都说的在场众人若有所思,梅利迪尔见状也顺势提出了让大家共同投票决定王位归属。
而不出意外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科林。
梅利迪尔看见投票结果,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随后便告知大家将结果通知金帐汗国的使者,并让他们转达给拔都。
随后众人便都各自散去了,大家的封地基本上都被瓦兰迪亚人夺走了,如今都客居在肖农城内。
梅利迪尔这时喊住了卢伊汉问道
“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跟卡费德的关系?”
卢伊汉闻言脸又沉了下来
“他当着几乎所有贵族们侮辱我,公开侮辱我,我没有跟他决斗,已经算是足够冷静了。”
梅利迪尔无奈的拍了拍额头道
“我的德鲁伊老爷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玩这些无聊的贵族把戏吗?现在,巴旦尼亚现在最重要的是众人都拧成一股绳,这个时候你跟我闹内部不和,不是找死吗?”
卢伊汉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然而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谈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