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离大漠与百里的交界处,是一座唤作烈岩的城邦,乃是百里与炎铸云城的交通枢纽,贸易核心。
此时此刻,烈岩城四大家族之一的叶家正在举行修为测定大会,通过检验家族新生代修士的进步与否,来严格分配资源和话语权。
修仙家族不似宗门那般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容忍废物亦或者米虫的存在,一律将其流放世俗,安安心心做个富人死去,也算是最后的怜悯了。
“十九”
望着测定晶球上显示的数字,少年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沮丧之意。
然而即便面无表情,攥紧的拳头,深深刺入掌心的指甲,甚至缓缓从指缝间流出的鲜血,还是显露出了他的不甘。
一旁的中年修士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后便大声宣布道:“叶玄,十九根气脉!百炼初期!”
此言一出,便在人头涌动的广场之上掀起一阵骚动,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人修为仍旧停滞不前,已不再是那个天才,实在是可惜。”
“家族的灵石和丹药,算是喂给猪吃了。”
“何出此言?就算是猪,吞服下这么多灵丹妙药,也该变为妖兽了!”
“是极是极,照此等修炼速度,依我看,这小子还是趁早断了修仙的念头,去凡间做个富商豪贾,娶个三妻四妾,岂不美哉?”
“呵呵,若不是念在他父亲劳苦功高,为家族尽心尽力,此子早就被下放世俗了!”
或惋惜轻叹,或不屑嘲笑,这些嘈杂的话语声,落在那仍旧呆立在原地的少年耳中,便犹如千万根锋芒毕露的玄针深深刺入心脏,使得呼吸渐渐急促,心神不宁。
他这时才抬起头,显露出一张清秀的稚嫩脸庞,睁大漆黑的眼眸,放眼望去,将所有人脸上的神色一览无余。
除了摇头叹息以外,更多的则是赤裸裸的讥讽,毫不掩饰。
“自己明明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因为修为倒退,便要遭这般羞辱吗?”
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但却迟迟没有发声,良久,叶玄才仿佛懂得了什么道理,苦笑一声,缓缓走下了高台,安静地回到了队伍当中。
队伍里的其他人都下意识与他保持距离,也不知是惧怕和叶玄一般染上修为倒退的怪病,还是单纯不想与废物接触。
这一下子,便显得叶玄有些形单影只起来,背影落寞,仿若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
“下一位!叶登明!”
伴随着中年修士的呼喊声,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衣少年缓缓从人群当中走出,气宇轩昂,眉目间显露出一丝英武之气。
此人一出现,关于叶玄的讨论声便小了许多,众人将目光尽数集中在了叶登明身上,尤其是一些年轻少女,更是直接将倾慕写在了脸上,恨不得齐声欢呼对方的名字。
一时间,成为瞩目焦点的叶登明缓步踏上高台,将左手放在了测验晶球之上,闭上双眼。
没有如叶玄那般显示数字,而是渐渐浮现出一轮分有六边的圆盘。
见状,中年修士有些难以置信,愣了一会,才用激动的语气说道:“叶登明!筑衡中期!”
闻言,叶登明只是微微一笑,而广场之上的人却纷纷发出赞叹羡慕之声。
“六道基盘!便是宗门弟子也不遑多让!”
“啧啧,若是日后不出什么变故,此子将来的成就恐怕要超过家主!”
“哈哈!我叶家人才辈出,必将称霸烈岩城!”
听着这些人的恭维仰慕,叶登明脸上的笑容自然愈发灿烂,下了高台便被那些年轻少女包围,一阵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只是如此谈笑间,他的目光,却忽然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的叶玄身上,对方看起来很孤独,自己身为故交好友,兴许应当过去安慰一下。
但这个想法随即又被叶登明自己给否定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叶玄已然成了整个烈岩城出名的废物,是叶家的耻辱,而自己身为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二者已是形同陌路,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再不复往日。
只是回想起当初二人同舟泛湖,意气风发的日子,叶登明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原本站在此处,受人膜拜的人应该是叶玄才对,他可是拥有极为契合家族功法的火土双灵芯,修炼速度异于常人,五岁百炼,十岁筑衡,更是凝聚了罕见的七星基盘,就连附近的霸主势力风剑宗也派人前来,许诺各种好处,以此来招纳叶玄。
若是按照正常情况,叶玄现在应该是纳气圆满,离凝归高修只有一步之遥。
可谁曾想,在五年前,已然名动烈岩城的天才叶玄,却一夜之间修为倒退,一下子从筑衡圆满,变为了百炼初期,并且在这之后,无论叶玄如何苦修,境界也不能寸进。
从高高在上的天才,被贬为了不值一提的废物,这其中的落差之大,常人实在难以接受,若是换个心智不坚的人,恐怕已经寻死了。
叶玄能够从这般打击当中走出,并且这五年来昼夜不歇地苦修,已然证明了他的心性甚佳。
问道求真之路道阻且长,正需要的便是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
只是内心强大是一回事,修为不进反退又是另一回事,纵使这叶玄废寝忘食,五年来修为也未进一步,依旧停留在有些可笑的百炼初期。
这废物的名头,算是落实,再也摘不下去了。
“下一位!叶舞!”
修为测定大会还在继续,而接下来上场的少女,却着实让众人都为之惊艳。
此女身着一袭深紫色轻纱襦裙,脸上虽挂着珠帘面纱,但却遮不住其中的倾国倾城,若隐若现,反倒是更添几分神秘与朦胧之美,让人心中痒痒,恨不得立马将其掀开,一睹真容。
这叶舞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即便是在与叶登明谈笑的少女们,也齐齐将视线转向对方,显露出嫉妒,亦或者羡慕。
对此,叶登明倒是没有怎么生气,甚至于,他的眼神也落在了叶舞身上。
此女并非叶家之人,乃是大长老所收养的女婴,幼时常常与他还有叶玄三人嬉戏打闹,算是青梅竹马了,没想到几年不见,便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难免在叶登明心中激起些许涟漪。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舞上了高台,便在中年修士温和的笑容下将纤纤玉手覆上测验晶球,缓缓闭上双目。
一轮分有七棱的圆盘若隐若现,中年修士眉开眼笑,朝叶舞表示认可般点了点头,随后开口说道:“叶舞,筑衡中期!”
这话一从中年修士口中传出,便再度引起了众人一番惊呼。
“七星基盘!岂不是和当初的叶玄一般?!”
“未曾想此女竟是比叶登明还要天赋异禀,只可惜,她并非我叶家之人。”
“休要胡言!叶舞深受大长老宠爱,即便身体里流的不是我叶家的血,也早就成为叶家之人了!”
察觉到这些扰人的视线,叶舞秀眉微蹙,测验完毕,她便莲步轻移,缓步下了高台。
一旁的叶登明正欲挥手招呼一声,却发现对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直直走向了孤单一人的叶玄。
“叶玄哥哥,若是在修炼上遇到什么疑问,便来蓬莱居问我吧。”
叶舞掀起面纱,朝着叶玄显露出清雅淡逸的笑容,随即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只留下叶玄脸色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自己成为废物之后,除了父母以外,唯有此女仍然不离不弃,依旧唤他一声哥哥。
只是,他受之有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