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自然便是五十多年前在西市上摆摊卖木雕的妇人,其名为杨春花。
而引离阳进门的,便是杨春花的侄孙女,杨翠,专门从娘家寻来照顾她和丈夫的保姆。
杨春花身体还算健朗,可她那夫君,五十年前染了风寒没有及时治疗,即便后来治好了,也落下了后遗症,如今躺在床上,日日需服药,也不知能不能撑过这个极冷的冬天。
至于那馋嘴的女娃,却是没了踪影。
离阳虽然想问问,但却开不了口,万一那女娃出了什么意外,已经死了,自己再问,不是徒增悲伤么。
于是便提议先去看看她丈夫,自己可以帮忙治疗一下。
在杨春花和杨翠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一处房间。
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离阳甚至还感知到了些许灵气波动。
他定睛一看,发现原来屋中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上面的绿色长香随着燃烧,正不断散发着温和的灵力。
见离阳的视线停留在这香上面,杨春花便开口解释道:“这香是小芷从宗门寄来的,据说很有用。”
闻言,离阳先是一喜,看来那女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了。
可随即,他又一惊,难道说,自己当初一番胡话,竟然成真了?
那馋嘴女娃,竟然真的有修仙资质,还进入了宗门?
此时,他心中有百般疑问,不过,现在却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床铺上躺着一名男子,面色枯槁,气息衰弱,纵使不断有灵力涌入他的身体,也无济于事。
离阳一眼便看出,此人命不久矣。
甚至完全可以说,对方气血亏空如此严重,伤及了生命本源,若不是灵力滋润,恐怕早就撒手人寰。
若只是气血衰败,那自然有的是方法恢复,可一旦伤到了根,就如同离阳之前向天外邪神献祭一般,等于自减寿命。
没了寿命,再怎么滋补也是无用,就好像瓶子底部开了个洞,装水只会一点一点地漏完。
而延寿之物,又何其珍贵,更何况,经过离阳仔细观察,发现此人俨然已经服用了不少延寿之物,想必都是那女娃的功劳。
只可惜,凡人太过脆弱,终究还是不能长存于世。
离阳没有选择渡些灵力给此人,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摇头叹息:“恐怕,时日无多了。”
听到此番言语,杨春花虽然早有预料,但仍旧面露悲切,浑浊的泪水流下,打湿了地板。
她就这样低声哭泣了一会,便给昏睡的丈夫掖了掖被窝,三人出了房间,沉默不语。
却是杨翠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开口问道:“祖姑母,小姑母是不是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啊?”
杨春花用绣花手帕擦了擦眼角,回答道:“前些日子,敦生还清醒的时候与我说过思念小芷了,我便给宗门发了家书,按理说,这都快一个月了,也应该……”
杨春花的丈夫名叫洛良,敦生是他的字。
一旁的杨翠面露疑惑:“祖姑母,家书不是八月底寄的吗?如今,已是快十一月了!”
杨春花听了这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老了记性不好,家书已经发了两个月了,可洛芷还是没有回来。
她一时间有些焦虑不安,一般来讲,发了家书,女儿最迟一个月内就回来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
难道说,女儿也出了什么变故?
一想到这里,杨春花顿时两眼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杨翠的怀里,看来是心力交瘁。
离阳眉头一皱,挥手给她渡了一道灵力,杨春花便悠悠转醒。
她看向离阳,恍惚间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眼神当中满是期望和急切,拉着离阳的手便哀求道:“还请恩公再帮帮我这可怜的老太吧!”
在她眼里,这么多年过去,离阳却一点没变,想必也是和自家的女儿一般,是得道高人,是飞天遁地的仙师。
如今在此处,也只有离阳能够拜托了。
见离阳一声不吭,杨春花更是想要直接跪下,好在最后还是被离阳制止了。
离阳苦笑:“我又没说不答应,你情绪波动太激烈,还是慢慢来。”
说罢,他拉着杨春花坐到了软垫上,杨翠给他们二人都倒了一杯热茶。
喝了口热茶,杨春花苍白的脸也缓和了几分,只是依旧不安地注视着离阳。
离阳抿了一口,便朝她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只是,不知你女儿在哪个宗门?”
杨春花连忙回答:“就是玉峰城的刀剑宗。”
离阳眉头一挑,刀剑宗吗?也是,这附近就这一个大宗门。
玉峰城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大概有一百多里路,凡人骑马最快也要一天才能到达。
对于现在能够短暂飞行的离阳来说,自然不需要那么久。
离阳喝了口茶,便说道:“那好,我现在就出发去玉峰城看看,有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
杨春花四处看了看,随即便从一旁的柜子里面翻找出一个木雕。
是个留着双平髻的豆蔻少女,身穿天蓝色的齐襦裙,有些婴儿肥,笑得很灿烂,即便长大了许多,离阳还是能一眼看出这就是那个叫他哥的女娃。
杨春花端着木雕,一时间看入了迷,像是有些怀念,随后才醒悟过来,将手中的木雕递给了离阳。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感慨:“这是小芷成人时,敦生给她雕的,如今,也过去三四十年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瘦。”
离阳看着这个做工精致,有点像是手办的木雕,也是有些动容。
小娃娃已长成了大姑娘,有种老父亲的欣慰。
他将木雕收好,便起身告辞:“那就这样,我先去了。”
杨春花在杨翠的搀扶下一直把离阳送到了宅院门口,见到小花倒是没被吓到,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离阳随手给张鼠渡了道灵气,也就保他长命百岁,并再三叮嘱,只有多做善事才能使之灵验,若是再作恶,便立马遭五雷轰顶。
张鼠自然是千恩万谢,当场发了毒誓,便离开了。
杨春花也不顾头顶飘落的雪花,硬是走出了院门,朝着已经走远的离阳深深鞠躬。
“恩公,慢走。”
送别声传到了离阳耳中,他微微一笑,灵力外显,像是有东西凭空托住了身躯,朝着天际高飞。
顷刻间,身影便消失在了涂抹天地的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