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城隍说:“这是后堂,堂兄是以私人身份和我谈的。”
大城隍说:“你也不笨,我用私人身份和你谈,就是因为此案目前的证据还不足以指证你,想以堂兄名义劝你自首。”
何城隍想说话,大城隍说:“你先别说,此事取证并不难,左不言和江城隍之所以没有继续调查,也是为了我治下平安,想给我私下了解此事的机会。这个人情我得领他们的,不然以左不言和蒙巡查使的关系,你觉得你还能跪在这儿说话?此案关系重大,如果让蒙巡查使报到地府,不要说你,只怕我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何城隍说:“那,堂兄想让我如何办?”
大城隍说:“简单,你明日就去纠察司自首,我可以自首为名,尽量为你减轻罪名,或许还可保你一命,你看如何?”
何城隍瘫坐到了地上,“堂兄,你可只有我这一个弟弟,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吗?”
大城隍扶起何城隍,“你先坐下,堂弟,你从小没了爹娘,咱们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我岂能不照顾于你?只是此事关系太大了,也怪我平时对你管束不严,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如今此事捂是捂不住的,只有自首,才是你唯一减罪的机会啊。”
何城隍愣了一会,起身行了个礼,“堂兄,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纠察司自首。”
大城隍点点头,“下去吧,让冯判官带你去休息。”
何城隍出去了,我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大城隍说:“左无常,刚才的话你也全听到了,你觉得本城隍如此处置如何?”
我说:“大城隍不避嫌疑,处罚公正,不言佩服。”
大城隍摇摇头,“此事我难免有徇私的嫌疑,只是何城隍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曾经为了我丢了自己的性命,我实在对他下不了狠手。”
大城隍叫何桥山,活着的时候是清朝的一个秀才,何桥山父母是个农民,但为人勤快,几十年间挣了不少家产,后来在村里也成了一个富户。有了钱后,何桥山的父母就把儿子送到私塾读书,指望儿子将来考取功名,改变现状。
何桥山父亲还有个弟弟,早年夫妻双双病故,留下了儿子名叫何桥水。弟弟夫妻去世后,何桥山父亲把何桥水接到了自己家里,两个人一起读书。
何桥山和何桥水兄弟只相差两岁,但性格迥异,何桥山性格沉稳,头脑聪明,整天被私塾老师夸奖,说他将来必能高中。何桥水活泼好动,一坐到课桌前就打瞌睡,一下课就精神头十足。私塾放学后,村里人经常看到何桥山捧着书本坐在村子里大树下读书,何桥水在旁边却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水摸鱼。
两个人虽然性格不同,但关系极好,何桥水的功课完不成,何桥山就替他写,结果被先生发现,两个人挨了一顿打。何桥山被其他小孩子欺负,何桥水替他出气,一拳打的别人鼻子冒血,两个人又被先生打一顿。
后来何桥山父母看何桥水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就让他去学武,以便将来可以考个武举人。
有句俗话叫穷文富武,学武花费太大,何桥山父母只是村里的富户,掏不起这个钱。何桥水干脆就不学了,说宁愿跟着堂兄,只要堂兄将来当了官,自己就给他当侍卫。何桥山父母无奈之下,也就同意了。
后来何桥山果然高中,一步步当上了知府,何桥水一路跟着何桥山,也混了一个衙役班头。
大城隍说:“本来以为我们兄弟会这样过一辈子,可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卸任知府,准备回京升任侍郎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堂弟为了保护我,送了性命。”
何桥山在任上时,适逢白莲教作乱,何桥山作为知府,当然要进行镇压,白莲教众大部被杀,但有几个大头目落网。这次何桥山卸任,就遇到了白莲教余众的刺杀。寡不敌众之下,何桥水为了保护堂兄,死在了白莲教的刀下。
大城隍说:“堂弟为保护我送了性命,我却侥幸逃走了。后来又过了几十年,我也寿终正寝,因为生前多为百姓着想,治下均安居乐业,被地府任命为平阳县城隍。
“我上任第二天,巡查平阳城,不料竟意外地发现了堂弟也在平阳城中,惊喜之下,将其带回了城隍府,命他在我手下当了一名阴差,兄弟二人又在地下团聚。
“后来我当了大城隍,就向上司推荐堂弟为平阳城隍。他初为平阳城隍时,我也曾对他多加指导,并留意观察了他几年,见他公事勤勉,又关爱治下百姓,这才放手让他去干。只是不知为何,他后来居然做下如此之事。”
我说:“大城隍,如此说来,何城隍也曾经是一名好官了?”
大城隍说:“自然如此,难道你觉得我会单纯因为他是我堂弟就让他当平阳城隍吗?”
我说:“可是平阳县卖胎儿一事历经十年,难道大城隍就丝毫没有察觉吗?”
大城隍说:“我当了大城隍后,治下十一个县,我也巡查不过来,一般都是委托给各司公去巡查的,他们反馈回来的情况都说是平阳县百姓安居乐业,城隍庙香火鼎盛,而且平阳城隍多年考核第一,我还感到欣慰,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在欺瞒于我。”
我说:“也未必是他们都欺瞒于你,若不是冯雪琴卖胎儿事发,我也会觉得何城隍治下有方。”
大城隍说:“总归是我驭下不严,才让堂弟犯下如此大错,要不是左无常提前发现此事,只怕堂弟会越走越远,那时才是真的不可收拾。”
我说:“大城隍过谦了,以你慧眼,发现此事是迟早的事。”
大城隍沉吟了一会,“左无常,今日天晚了,你不妨就在大城隍府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去。我今日再去陪堂弟说说话,就不多留你了。”
我说:“大城隍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