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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与君契阔 > 第148章 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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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庭晟自然不可能和盘托出,强打着精神挑挑拣拣地也说了大半个时辰,把前因后果都绕成了一个尽可能完整的圈。

江翊一直没插嘴,只是时不时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应和,证明自己在听。

等到莫庭晟停下,他才问出心中疑惑:“不是说派到你身边的都是亲卫?太子在此之前不过是个不起眼的皇子,莫烨居然在他手下也安插了人?”

莫庭晟颇感讽刺地笑了笑:“有什么好值得惊讶的,他做的那些事一旦暴露便是牵连满门的大罪,可不得周全一些?何况他浸淫宫廷多年,或许对于太子也有所察觉,至于太子......我猜他八成就是知道这人有问题,才派他跟我一起行动。”

江翊低声骂了句脏话,道:“他就不怕这坑挖偏了一个不小心把你也给埋里面?”

夜半无人,帐外的风雪声听着都比白日里要温和了一些,两人躺在一个被窝里耳语,莫庭晟也没再跟他计较他的出言不逊,反倒就着埋头的姿势在他暴露在眼前的锁骨上亲了亲:“说好不生气的?”

江翊一口气本来堵在心口,被他这一下闹得直冲下半身去,略带慌乱地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他困在怀里,不让他再乱撩拨道:“说话就说话,别闹我。”

莫庭晟笑得毫无悔意,接上话道:“这就是太子手段高明的地方,在这之前,关于廖清州的一切罪证都是他坐上储君之位前安排在各地的眼线私下收集的,他当初权势有限,又要遮掩锋芒,用的手段嘛,大概也光彩不到哪里去,他如今位置还没完全坐稳,底下还有一群心怀鬼胎的老臣等着抓他的把柄,他没办法凭借那些见不得光的证据轻易动一个驻守边境多年的老将。”

“更何况莫烨刚刚出逃,要是这个节骨眼在明面上处理廖清州,那姓廖的脑子一热直接揭竿而起,这隆晏城老百姓丢的性命可都要算在他头上,到时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只要扣他一顶‘处事武断,无端株连’的帽子,他好不容易给自己赚的那些名声,就岌岌可危了。”

江翊虽然听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却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头大:“他如今距离皇位只差一个登基仪式而已,还需要这般战战兢兢吗?”

“正因为他还差一步,”莫庭晟道:“自打他立储以来,每一步棋看似兵行险着,多此一举,实际上都是为了免除后患,到这一步,他断然不会让自己的登基之路留下任何污点。”

“刺杀廖清州的命令是他避开所有人直接向我下达的,派到我身边的四个人也是他的‘亲卫’,所以理论上,这件事绝不可能提前泄露的——这也是为什么廖清州分明提前得知了消息,却只能加强防卫,而不是直接找上门和我正面冲突的原因。”

“太子既然派人盯了廖清州这么久,必定已经十分清楚本人的秉性,知道他是一个贼心不小,胆子却不大的鹌鹑,受了惊吓,就只会缩在窝里不出来,他特地安排那个眼线跟我一路,就是故意要让他通风报信。”

“廖清州提前得到消息,知道除去那个‘自己人’之外我们总共只有四个人,对他来说构不成威胁,加上我是莫家人,即便内鬼事先告诉他我和莫烨不合,但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他得投鼠忌器,就算要动我,也得先弄明白他主子的意思。”

“而对于太子而言,我若是能顺利杀了廖清州,那自然最好,等我接管了北境军,自然能将他干的所有腌臜事都翻到台面上来,而若是我失败,失手反被廖清州杀了,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直接向廖清州发难。”

江翊额角一抽:“你的意思是,朱桓从一开始就是把你当成一个可以随手丢出去的诱饵?”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难听......”莫庭晟听出他的声音明显带着火气,忙安抚道:“何况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我们家毕竟还有两个正经大将军撑着门面呢,他不至于不管我死活,多半是料想廖清州没这胆子,也是真的相信我可以化险为夷。”

“放屁!”江翊忍无可忍:“你怎么不说正因为你家还有两个大将军撑着门面,要是廖清州真的不知死活把你弄死,到时候都不用等姓朱的找借口发难,大哥第一个饶不了他。”

“嘿!”莫庭晟从他怀里抬起头:“骂谁呢?”

江翊脸上一空,刚升起来的怒意就被他这不按常理的接腔打了个四散,立刻哑了火:“不是冲你......”

莫庭晟伸着手在他额头点了两点,笑道:“谅你小子也不敢,”他停了一下,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你说的没错,他未必没有这个打算,不过那又怎么样?他是将来的皇帝,皇权,社稷,哪一样都比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将军府小公子来得重要?弃卒保车,他没有做错。”

江翊实在难以苟同,可他对于“伴君伴虎”的感受本就不如莫庭晟来得深刻,在这个问题上说不过他。

转念再一想,他们两人在这里为了这件事纠结完全没有意义,于是哼了一声,表达了对莫庭晟吃了闷亏这件事的不满,便又闷闷不乐地追问:“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手臂上磨人的酸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两床被子拢着两个人体温,被窝里暖烘烘的,鼻间全是熟悉的气息,莫庭晟全然放松,克制不住就开始犯困,正在被子底下抓住江翊的手把玩,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听他这么问,闭着眼,声音含糊回答:“还能怎么来的?就是打斗中中了他们的暗算,一下躲闪不及......这么丢人的事你还非要我自己说出来,真是一点都不贴心。”

江翊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困了还是装的,落在他后颈的手轻轻捏了捏,道:“阿晟,我虽然不了解北境军的事,但廖清州这个人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据我所知,他和齐展啸就算联手也绝不是你的对手,你没有说实话,为什么?是跟我有关吗?”

莫庭晟原本执意想做一只埋头不理枕边人的鸵鸟,一听江翊这话,显然是又开始钻牛角尖了,但要他现编一个理由糊弄他......

就他现在这一团浆糊的脑子,要是让江翊再找出什么破绽来,岂不是无端伤了感情?

莫庭晟想来想去,还是交待了被下药的事:“那种情况下,我若是不下死手,哪能唬得住那小子?”

江翊好一会儿没声音,莫庭晟都快要睡过去了,才感觉环着自己的手臂收紧了。

江翊的气息喷在他的发顶,声音沉闷听不出情绪:“这笔账,我记下了。”

“你想怎么样?”莫庭晟抽出手绕到江翊后腰,拍了拍,笑道:“逮到他开膛破肚?五马分尸?还是阉了喂狗?他也没讨到便宜,不值得你费力动气。”

江翊没接话,只是搂着他,呼吸绵长又沉重,莫庭晟耳边听着他的呼吸声,迷迷糊糊间好像眯了片刻,再恍惚转醒,就发现落在颈后的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轻柔地动作着。

江翊是压根没睡,还是恰好也醒了?

莫庭晟的脑子里闪过这个疑问,而后立刻有了答案——他恐怕又在自怨自艾了。

要不是齐展啸狗急跳墙,没有后来的事,也就不会在手上留下这伤,自然也不用大半夜连觉都没得睡还要想办法哄人......

都怪那坑爹货!等料理完这边一定要找机会拿麻袋套了他丢山里去!

莫庭晟心里恨恨地想着,面上却打了个以假乱真的哈欠,往上挪了挪位置,和江翊面对着面:“还不睡?”

江翊冲他扯了下嘴角,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唇上一热。

莫庭晟笑看着他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既然不想睡,不如我跟你说说我中了药之后,想的都是谁?”

江翊一愣神的功夫,两只手就已经被人抓着腕子压在枕头上了。

床头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一点底座,烛光苟延残喘,被他掀动被子带起的风一吹,“噗”的一下就熄灭了。

江翊转瞬陷入昏暗的视野中,最后残留的便是莫庭晟半跪半骑在他身上的轮廓。

以及那个居高临下展露的笑容。

五天后,嗜虐了大半个月的风雪从一早便开始有了收敛声势的趋势,等到近傍晚,原本密不透风的云层也开始出现缝隙,隐约能透出一丝天光。

北境军在老天爷的威压之下困顿了半个多月的低糜人心也跟着转晴的天气振奋起来。

莫庭晟却并不乐观。

天气好转,意味着战事也迫在眉睫,他心里始终惦记着莫庭熹之前的异常举动。

最后几次交战中,北蛮人虽看似配合西北军进攻,却并非全然按照西北军的节奏来,北蛮人虽然好战,却并不是全然没有脑子的人,如果是莫庭熹故意这样安排,第一次收兵之后发现西北军毫发无伤他们肯定会发现情况不对,再行动的时候肯定不会傻乎乎地再做冤大头。

可第二次进攻时他们依然选择和北境军正面交锋,这么看来,只可能是北蛮人故意为之。

将领不服调令乃是兵家大忌,北蛮人这是在半遮半掩地试探他们的盟友。

江翊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莫庭晟正坐在案前皱眉沉思,听到动静抬了下眼,见是他,又面无表情的垂下眼去。

江翊把手里拎的食盒放在一旁,问:“在想什么?”

“军机,不便告知。”莫庭晟语气冷淡回道。

江翊看起来心情极佳,嘴角含着笑,不急不恼,转身在远离他桌案的角落里支了张小桌,把餐盒里的饭菜摆出来,见莫庭晟没有起身的意思,便也坐着不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莫庭晟忍了不到半刻钟终于搁笔,起身走到他对面的板凳上坐下,兀自动筷吃饭。

吃了几口,见江翊还是那样看着自己,莫名其妙:“不吃饭看着我做什么?”

江翊仍不动筷,一手手肘支着矮桌,手掌托着下巴歪头冲着他弯着眉眼:“还在生我的气?”

他背着光,眼里流转的眼波却挡不住,莫庭晟想起这几天的失利,噎了一下,胡乱扒了口饭:“食不言,吃饭。”

江翊轻笑了一声,垂眼端起碗,用又黏又腻的语气答了一句:“好,听你的。”

莫庭晟嘎嘣两下嚼碎嘴里又苦又硬的菜梗咽下,恨不得踹他两脚——这时候说得倒好听,他喊停的时候怎么不说听自己的?

大尾巴狼!

两人手长脚长,对坐在不甚宽敞的小桌旁,膝盖抵着膝盖,桌上夹个菜手都用不着伸直,对面的人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都能分毫不差得看的清清楚楚,江翊于是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压着嘴角强装正经:“营中的米粮不多,将就了这几天,我看他们的脸色都快绿了,正巧今天天气好转,看这情形,到了夜里应当就可以派人去隆晏接应粮草。”

莫庭晟还是在他能滴出蜜的眼神里败下阵来,点了点头:“晚些我让程铮随你一起,你安排就是。”

“好,”江翊见他软化,便问:“你刚才在看什么?看起来忧心忡忡。”

莫庭晟顿了顿,道:“我在看之前的战报,暴雪之前我们同西北军,以及北蛮军交过几次手,但这几次的战况让我感觉很不对劲,莫烨从宫中出逃至此,理应清楚他的处境并不乐观,加上本是盟军的北境军如今被我半道截了胡,对他而言已是错失一条强有力的臂膀,他没有理由还有心情用这种拖泥带水的迂回战术,我怕其中有诈。”

江翊搁下碗筷,思索片刻后开口:“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莫庭熹清楚北境军的境况,才故意为之?”

莫庭晟示意他继续。

江翊:“廖清州原本就是莫烨的人,他肯定很清楚北境军中日常囤积的粮草储备根本不足以应付战时状态,也正是因为你半道取代了廖清州,他知道你做不出剥削百姓填充粮库的事,所以拉长战线消耗北境军,他才能在你这第一道关卡处降低兵力损耗。”

江翊这想法莫庭晟从一开始就已经考虑过了,他摇了摇头:“理论上,这种方法并不保险,他或许了解我的秉性,可他怎么能确保他们就一定能在朝廷增援到达之前拿下隆晏?除非......”

他眉头忽地一皱:“江翊,我有点不放心,隆晏城里的粮草......”

他还没说完,就见江翊伸手在他眉心揉了揉,起身道:“我亲自去,这就出发。”

莫庭晟一抬眼,就一头扎进了江翊的眼神里。

那双眼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含笑多情,此刻却满载着坚毅,令人不禁相信即便挡在他们前方的是能毁天灭地的疾风骤雨,也撼动不了他半分。

莫庭晟拉下他的手,没有太多的迟疑,起身往外走:“走,我现在就去抽调一队人马跟你出发。”

江翊反手拉住他,笑道:“不用了,北境军战力本就吃紧,若当真风雪停了,难保他们不会趁夜卷土重来,你放心,我的人够用。”

“你的人?”莫庭晟疑惑。

“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机会我再跟你好好解释。”江翊瞟了一眼帐外,牵起他的手在手腕处亲了一下:“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