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抢就抢了,仓库那边怎么样?石家人没被发现吧?”杜小瑞问。
杜小瑞从小到大一直以哥哥塔斯哈为靠山,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是塔斯哈出主意,现在塔斯哈回山里了,他的心里实际上很慌张。
郝大庄说:“石太太有点着凉,我把药送过去了,现在鬼子已经包围了整个杨家屯,我们暂时别动,一动就等于给鬼子引路了。”
“等等吧,等等吧,少爷先安安稳稳在家里等消息,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去。”杨茂才说。
这时,管家进来说:“东家,到地里掰棒子的人都被日本人赶回来了,不让出屯子,我让他们就在后院做囤子吧?”
杨茂才叹着气点点头:“你看着安排吧!”
再说杨老根,他手里抓着一个烧饼站在玉米地靠边的地方一边啃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不时的钻出来向屯子方向张望一下,再看看汽车被烧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声音或者有一个人影,他就赶紧缩回身子藏好。
石榴提着桶里的脏水倒在房子旁边的地里,就见杨老根慌里慌张跑进来说:“小姐、小姐,快下去、快下去,日本人进玉米地了。”
石榴吓的扔下尿桶就往屋里跑,杨老根赶紧拎起桶子紧随其后。
因为地下太闷,石老爷正在上面喝粥透气,见石榴慌里慌张跑进来,他心里一惊放下空碗拉着石榴就往地下走。
杨老根进来见石老爷也下去了,正要盖上盖子,石老爷又跑上来把他们三个人的碗筷和烧饼拿了下去。杨老根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弄出动静,他不叫他们千万不要听见响声就问是谁。
杨老根盖好盖子后把堆在旁边的玉米棒子一股脑划拉到仓库口,他还在弯腰划拉玉米棒子,四个日本兵就闯了进来。
“喂!”
杨老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就知道是日本人进来了,他不动声色假装从玉米棒子里挑选出来一个稍微嫩点儿的玉米站起来假装一脸懵的看着眼前的日本兵。
这几个日本兵见杨老根手里拿着两根玉米愣愣的站在地上,地上乱七八糟摊着半屋子玉米棒子,靠墙有一张简易木床,木床上是乱糟糟的被子。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士兵问他。
“我是这里看庄稼的。”杨老根说。
“看庄稼?”这个士兵似懂非懂。
杨老根指着地上的玉米穗和外面的玉米秸秆说:“地里的粮食经常被偷,东家让我在这里看棒子。”
“太君让你看粮食?”
日本兵知道为了防止山上的抗联下来偷粮食,各个屯子都有专门守护粮食的。
杨老根点点头。
“你趴在那里干什么?”日本兵狐疑的问他,他们一进来看见这老头正在弯腰干什么。
杨老根木讷的举着手里的玉米说:“我捡了两穗嫩玉米想烤了吃。”
这几个士兵好像懂了,有个士兵举起刺刀在玉米堆里捅了几下摇摇头,他们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壁和老实巴交的杨老根觉得在这里是浪费时间。一个士兵问他:“你知道前面有汽车被烧吗?”
杨老根觉得说不知道肯定说不过去,这里的地理位置是这样的,杨家屯坐北朝南,这条河就在杨家屯南边自东朝西流过,杨家的地和李百万家的地都在过了河的南边,这一片地统称南坪地,一条马路把平展展的几百亩良田和河流中间隔开,塔斯哈就在李百万家这片地旁边的马路上放火救人的,这个地方离村子3公里,离杨家的玉米地只有不到两公里,这么近的距离看不到火光冲天的大火是说不过去的。
“知道。”杨老根老老实实回答。
这四个士兵一听有人知道发生了大火,继续询问:“你看到什么人干的?”
杨老根说:“不知道什么人,但是我看到他们了。”
“走,跟我们走。”这四个士兵觉得应该让长官亲自审问,于是把杨老根押走了,杨老根临走之前还哆哆嗦嗦把门上了锁。他边走边害怕的说:“太君,不是我烧的,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这几个日本兵心里好笑,你一个干柴一样的老头让你烧你也烧不了,他们不会愚蠢到怀疑是他杀人放火的。
他们把杨老根带到汽车残骸前,黑乎乎的汽车四个轮胎已经烧没了,马槽上的木头板子也烧成了木炭,有的还横在铁架子上,有的直接烧成灰散落一地。汽车只剩一个铁架子了,架子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七具被烧成黑炭的尸体,尸体不远处站了一大群杨家屯的村民,李百万也在其中,李大少爷不知道为什么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坐在地上。
押着杨老根出来的一个士兵对小队长说:“报告队长,这是个看庄稼的老头,他看到过有人放火。”
正在毫无头绪发火的小队长正是办假良民证的失野朝羽。
前来沙吉浩特执行抓捕任务的七个宪兵队员竟然被烧死在半路,这消息让山口司令大为震怒,他命令矢野朝羽带领一个小分队下来调查,要不惜任何代价抓住凶手。
矢野朝羽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办假良民证的赚钱路子,一点儿不想离开省城,可是命令就是命令,没办法,他只好带人前来调查抓捕。
看着那黑炭一样的七具尸体和黑漆漆的汽车轮廓,矢野朝羽心里非常惊慌,刚才他认真检查过了,六具尸体全都割断了咽喉,只有一具尸体被砸烂了脑袋,凶器就在旁边扔着,是一根带血的木棒。
这些尸体有个明显的特点,他们身上只穿着丁字内裤,所有人的衣服、武器和装着日用品的背包全都不见了,被烧毁的汽车灰烬里也看不见那些东西被烧毁的痕迹,如果帆布包被烧成粉末,那些铝质饭盒和勺子之类的东西应该不会消失,但是一件也没有找到。
根据这些信息判断,这一定是抗联所为,抗联已经被围剿的七零八落几乎看不到踪影了,这里怎么会出现抗联呢?能一下杀死七个全副武装的宪兵,并且杀人武器不是用枪而是用刀,这就说明不是几个人能办到的,一定是一伙人包围了汽车杀人放火。
想要检查这七个士兵的枪支是否开过枪也不行了,一支枪也没有了,只能看着这堆尸体发闷气。等办了这件事回到省城看情况,赶紧联系杜爷搞钱,搞的差不多就写申请退役。
如果不是为了钱,矢野朝羽是一天也不想在中国待了,好好的说不定哪天就变成眼前这焦炭一样的尸体了。
矢野朝羽盯着杨老根说:“你是哪里看到的?是什么人干的?”
本来对追查凶手失去希望了,那些抗联行凶后早就跑回山里了,没想到居然有目击者。
矢野朝羽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杨老根过来看见李家大少爷被打成那样正在疑惑时就听到失野朝羽的问话,他打了个愣怔正要回话,失野朝羽又把话截断了:“是他吗?你在盯着他看。”
杨老根又看了一眼李家大少爷,而且眼睛还是直直的,把李家大少爷吓的大哭:“杨老根,杨大爷!你看我干什么?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啊!这可真要死人的。”
一个士兵过去冲着他又扇了几个耳光。
杨老根摇摇头说:“好像不是他。”
失野朝羽盯着杨老根说:“你怎么确定不是他?”
因为在李家高粱地里发现大片血迹,日本人怀疑李家对这件事有参与或者知情,他们把李百万和李家大少爷抓来毒打一顿也没有问出结果来,失野朝羽本想把李家父子作为冤大头来顶缸,却不想四个士兵把杨老根抓来了。
看见杨老根说不是他,李百万和李家大少爷感激的直点头,李百万张嘴就哭:“我就说不是我们干的嘛!我们家和日本人走的是最近的,我们怎么会杀死自己人哩!”
失野朝羽盯着他哼了一声,吓得李百万赶紧闭嘴。
杨老根说:“我是给东家看庄稼的,大前天下午我想到河边打水,刚走出玉米地就看到一大群人向东面跑,他们手里拿着这么长的刀还有枪,我躲在地里不敢露头,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东边火光冲天,吓得我扭头跑回屋里再不敢出来。”
“有几个人?”
“没看清,一大群哩!”
“他们开枪了吗?”失野朝羽狡猾的继续审问,因为他发现周围并没有弹壳,想试探一下杨老根是否说谎。
杨老根好像在回忆似的摇摇头说:“我没有听见枪声。”
“他们从哪边逃走的?”
杨老根说:“我不知道,看见着火了,我就吓得不敢看了,好像往东面跑了。”
现在失野朝羽已经确信是抗联干的了,根据杨老根提供的线索,抗联救走人质向东的话有可能回到了沙吉浩特,或者沙吉浩特周边的村子,毕竟石家的家产还在沙吉浩特 。
他指挥村民把那些尸体抬到不远处的大卡车上,这些村民虽然害怕却不敢不去,他们战战兢兢抬着那些黑乎乎像黑木头一样的尸体往大卡车上面放。
有的尸体没有烧透,露出里面有红有白的肉,有一个尸体圆滚滚的肚皮爆裂开,厚厚的脂肪被烧的油亮亮的,就像一个被烤焦的腿毛猪。
吓的这几个村民一边呕吐一边不情愿的继续搬运。
这期间不时地有村民被士兵押着来到这里,这里面有好几个是李家的佃户,他们一看李家父子满脸淤青的狼狈样,再加上他们平时横行霸道惯了,就以为是他们杀人放火的,他们没有同情李家父子,反而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失野朝羽觉得时间不早了,再搜查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集合了队伍,发现还有三个没有归队,翻译官也没有回来,便耐心等待着。
这期间他命令士兵们把李家父子架到汽车上拉走,李家父子吓得屁滚尿流瘫坐在地上不走,几个士兵生拉硬拽往汽车上拖。
李百万跪趴在失野朝羽面前磕头捣蒜说他们真不知道地里怎么会有血迹,求太君饶命。
“杨青田,杨拽儿,你们给我证明一下,大前天下午我和大少爷一直在收租子,我们没有出屯子一步啊!”
他们父子惊恐的昏了头竟然让在场的长工佃户们证明他们父子没有杀人。
被点名的这两个佃户害怕李百万没有被抓走反而报复他们,他们只好冲矢野朝羽点点头。
其余这些长工佃户们平时被他剥削的快活不下去了,都盼着日本人把他抓走,哪里有人替他求情?
李家大少爷已经被拖上去了,他在马槽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李百万知道只要拉走绝难活命,他吓得跪趴在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