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清平也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只管往前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愈发快起来。
此通道比外面那个还要狭窄,如果她再吃胖点,恐怕就会被卡住。
思及此,郎清平借力攀附在墙壁上,她撩起下垂的裙摆。
女子心里只想着直追,并没有注意到头顶,她飞快的跑过去,郎清平瞪了一会儿才从墙壁上跳下。
她朝后轻跑去,李未一定料想不到他会去而复返。
石门轻轻打开,郎清平先探出一双眼睛,瞅到无人后,身形才接着闪出来。
她又顺着原路返回,来到前厅。前厅的客人全部被转移走,此刻空无一人。
郎清平不敢久留,她绕过台阶,躲在一颗柱子后面,又躲向另一颗柱子,如此轮换三次后,终于出了前厅。
女子在密道追踪,一点人影也看不到,声音也没有,她不禁产生了自我怀疑,在眼睛斜到地面上的土时,她忽而停住了脚步。
土面上很是光滑,一点脚印子都没有。
“坏了!”意识到上当受骗,女子急忙往回跑,跑到一半,又拐了回来,她想到此处还有一个机关,机关口打开,女子拐了进去,十步不到,就来到了一处花园。
花园里有一座大假山,女子就是从假山里出来的。
看着陌生的环境,女子断定这是将军口中的后花园。
她拐上花径,一路向北。
李未从前厅出来,直奔小门的尽头,尽头设在后院外的一间茶肆里。
听到叩门声,茶肆老板急忙穿衣开门。
见到是将军后,连忙低头行礼。
将军进屋后,他将一盏红灯笼挂在门外。
这应是一种讯号,看到红灯笼的人,朝着夜空发射了闪光弹。
李未来到枯井前,死死的盯着里面。
“魁首。”魁首是一门黑话,用来称呼上不得台面的背后掌权者。
“可有人上来?”
老板摇摇头,“不曾。”
“你睡哪里?”
老板带着李未走到柴房,一堆柴火里放着一张床。
“打开。”
老板将床铺卷起,撬开床板,一个巨大的洞口出现。
“掌灯。”老板立刻端来了煤油灯,李未先一步跳下去。
洞口不高,离地面大约一丈。
两道黑影,接连落下。
煤油灯未灭,老板拿左手掌虚挡着风,走在李未身前。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到了一处拐角处,煤油灯忽然被风吹灭。
洞口是密闭的,一般不会有风灌进来,除非另一个口子也被打开。
空气对流,意味着有人来了。
李未对着老板使了一个眼色,老板立刻蹲在他下面。
李未可以率先出手,如果来人能躲过他的一击,那老板就会再出手,或者两人几乎同时出手,来人只能防上,不会防下。
郎清平在将军府转了三圈,一个人影也没发现。
她甚是奇怪,将军府里的人不见就算了,就连她带来的玄甲军也不见了,这实在奇怪。
难不成人会蒸发?
人不可能会蒸发,一定还在府内。
“郎小姐,郎小姐……”走廊尽头,有人在唤郎清平。
郎清平扭头回看去,是李翔。
她愣神之际,李翔已到跟前,“跟我来。”
他带着郎清平来到一处偏僻破落的院子,两人停在院外的高墙下。
李翔贴着墙边道:“郎小姐,我爹在里面,麻烦你救他出来。”
“你爹?”郎清平当即反应过来,以镇国公的为人,不太可能会背叛皇帝,现下只能说明,那个人又是假冒的。
难不成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被易容了?
到底是何门何派有如此大的神通?
瞧她低眉沉思,李翔不忍打断道:“郎小姐,郎……”
郎清平抬眼望他,“嘘~”
说完,拉着他跳到了一棵茂密的树上。
树只比院墙高了几分,郎清平勉强能看到院内情况。
院子里杂草丛生,一点也不像住人的地方,但是杂草中间一条人为踩出来的路格外突兀。
没有十天半个月,这条路不会那么明显。
“郎小姐,你是发现什么了?”唯恐被人发现,李翔低声问道。
郎清平反问道:“你爹在里面?”
李翔往窗户那瞅了一眼,“我也是刚刚探查到的。”
“你如何发现那位不是你爹?那个人是你大哥吗?”
“是大哥,但将军不是我爹。”
“你大哥岂不是很危险?”
“你去找你大哥,我会救你爹的。”
李翔走后,郎清平开始观察院子四周。
院子里只有一间木屋,屋前没有任何遮挡物,如果有人开门而入,那就会迎面对上。
郎清平又往屋后看去,但屋子比树高,她看不到屋后面有什么。
四周高墙,也就这里有一棵树。
看来布置此局的人,也是下了功夫的。
既然镇国将军在里面,那太子会不会也在?
后花园的另一块假山里,谭天被捆绑在一块大石头上。
“谭天……谭天,谭天!”太子辗转醒来,他发觉自己身上被困了绳索,当即下意识的喊道,但在看到被绑的谭天后,又加高了音量。
谭天被人从背后偷袭,砍晕了过去。此刻听到太子的声音,本就忧急如焚的他忽然醒来,“太子,太子殿下……”
“谭天,我在你左边。”
谭天朝右看去,果见太子在脚下,还被捆着。
当即挣扎道:“殿下,殿下别急,我来救你。”
楚燕然见他挣脱不开,提醒道:“谭天,你腰间的匕首。”
谭天立刻安静下来,冷静的想了一下,“殿下,你能起来吗?”
楚燕然试着站起,但他侧歪着,实在不容易。
手脚被捆绑在身后,楚燕然浑身使不上劲。
“殿下,你将双腿弯曲,借力朝着我脚这里来,我想办法给你送起来。”
楚燕然蛄蛹着身子,朝谭天的左脚移动。等肩膀到时,谭天道:“殿下,得罪了。”
他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左脚上,随着大喝一声,楚燕然整个人被抬起来,闪了一下后,总算稳住身形。
他跳到谭天腰边,弯腰去叼匕首。
匕首咬在嘴里,去割他身上的绳子。
“殿下,你去后面,后面好割。”
划拉间,谭天听到了脚步声。
“殿下,有人来了。”
楚燕然没有停下,而是加快了速度。
在人来到之前,绳子断裂,而楚燕然也躺在了原位装睡。
来人踢了他一脚,见他没醒,转而离开。
人一走,楚燕然立刻睁开了眼睛。
谭天双手得到解放,他先解开自己腿上的绳索,才去帮太子殿下。
“殿下,咱们先去找郎姑娘。”谭天扶着太子,向洞外走去。
楚燕然虚弱道:“清平还在府内吗?”
“不知道,不过郎姑娘看不到殿下,应该不会走的。”
楚燕然苦笑道:“是吗?”
谭天宽慰道:“殿下,郎姑娘是心系你的,你刚受伤昏迷,她可凶了。”
楚燕然好奇道:“怎么凶的?”
谭天学道:“全部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楚燕然嘴角挂笑,他一笑,谁知扯动了伤口,疼的立马皱眉。
“殿下,还疼吗?”
楚燕然深吸一口气,忍道:“无事,继续走。”
谭天担忧道:“殿下,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如你先在此等候,我去看看。”
“也罢。那个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你且去吧,我歇息会儿。”
临走之前,谭天将匕首交给太子,“殿下,等我回来。”
谭天闪身进入黑夜,黎明前的夜,似乎格外的黑。
楚燕然一个人待在洞府内,难免寂寞难捱,“也不知几时了。”
他朝着洞口走去,天边挂着勾月,惨惨淡淡。
朦胧的月色里,似乎住着一位美人。
楚燕然想伸手去抓,却昏了过去。
受伤的胳膊处流血不止,已包上的白布条被血水浸透,红的触目惊心。
如果太子再不止血,恐怕命不久矣。
走远的谭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的身形一踉跄,差点从屋顶栽下去。
“不好,太子殿下!”
他急忙回奔,等回来时,太子依然躺在冰凉的地上。
谭天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余光瞥到红点,当即细看去。
谭天从身上摸出一瓶金疮药,“幸好随身携带,不然殿下就危险了。”
上过药后,谭天不放心将太子殿下一个人丢在这里,所以他背着楚燕然出了洞穴。
前脚刚走过假山,谭天又退了回来,直觉告诉他,旁边这座假山一定有蹊跷。
哪有人家放两座假山的,而且还相邻,这实在说不过去。
谭天朝里走去,里面很黑,他看不太清,但是可以感觉到是一条路。
他思考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往里走。
走了大概十步,有一道石门堵住了他,谭天没注意一头拱了上去,疼的他又倒退回来。
抓紧太子殿下后,他又去周围找机关。
“奇怪,没有机关吗?”
谭天在两边的石壁上摸了很久,也没摸到明显的凸起物。
“殿下,殿下?”
听到呼吸声,谭天以为太子醒了,但楚燕然只是动了一下,又沉睡去。
谭天侧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太子的右手往前指着,正指向石门上。
那刹那间,谭天灵光乍现,“对呀,机关就在石门上。”
他兴奋的跑过去,不大一会儿就!碰到了一个突出物,手指轻轻一摁,石门应声而开。
“水,水……”楚燕然失血过多,当下渴道。
刚过石门,谭天就听到了太子的梦中呢喃,他犹豫着看了一眼四周,最后决定将太子放在此处,“殿下,我去找水,很快回来。”
寅正,月暗。
缓缓醒来的楚燕然,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唤了两遍谭天,无人应答后,便朝着路往里走。
楚燕然不知身处何地,他逢路便拐,最后拐去了通往茶肆的窄道。
看到拐角处细微的光亮,楚燕然觉得自己总算走到了尽头,心下一松。
李未和老板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还有喘粗气的呼吸声。
楚燕然扶着墙壁,摇摇欲坠。
李未准备好给他致命一击,蹲着的老板亦摸向腰间的匕首。
时间很静,静到冷汗直流。
在楚燕然即将拐弯时,一道声音截断了他。
“殿下,殿下,水来了。”谭天拎着茶壶和茶杯,一路飞奔来。
楚燕然应声停下,他已虚弱的没力气回首。
等谭天到了近前,楚燕然才道:“谭天,辛苦你了。”
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李未忙抓住了老板的肩,老板抬眸望去,只见魁首摇了摇头,示意决策取消。
两人慢慢的轻轻地朝后退去,听到细微的动静,谭天拦过太子,眼眸朝前警惕的观察。
楚燕然并未出声,谭天悄悄走过去,突然现身,“何人?”
凌厉的眼神在黑暗中扫射,良久,谭天才回道:“殿下,无人。”
楚燕然不太放心的又望了一眼,他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前面是什么?”
“不知道。”
楚燕然推着谭天上前,“过去看看。”
趁着月暗时分,郎清平飞掠过草地,停在木屋前。
她趴在窗户口,“李将军,李将军……”
喊了两遍,无人应答,郎清平决定破窗而入。
这时,一道声音传了来,“是谁?”由于许久未进食,显得虚弱干裂又沙哑。
郎清平尽量压低声线,“救你的人。老将军,你还能走吗?”
颓靡的李未,朝后看去,床那里有两个大石墩子,而他的双脚也被铁链束缚住。“我的腿被绑上了铁铅,暂时动不了。”
郎清平许久未答,李未试探道:“你还在吗?”
“老将军,你家有地窖吗?”
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李未还是如实道:“有一个存酒的窖子,就在后院的竹子边。”
“老将军,我给你一把发簪,你试试能不能打开锁链。”
郎清平并没有看到铁链,只是根据李未的描述,在心里猜测道。
“没用的,这是用铁水浇筑的,打不开。”想到那日残象,不自觉腿疼起来。
李未被捕后,蒙面人将他带到了这里,现场为他的双腿弯浇筑上了烧红的铁链。
烧红的铁瓦片,烙的皮肉滋滋响,李未当即痛到昏厥。
可以想象到那种酷刑,郎清平心痛道:“老将军你受苦了。”
“孩子,你走吧。”知她心疼自己,李未不忍她被牵连。
听到门锁欲落的声音,郎清平道:“有人来了。”
李未也回到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他现在一定难看极了。
郎清平躲在屋顶上,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走到了小径上。
那狐狸面具,看着恐怖异常,若不是郎清平胆子大一些,非被吓破了胆不可。
“有人来过?”
听到此,郎清平暗叫,“不好。”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在黑夜格外飘逸,当下做好打斗准备。
那人说完,眉眼一炬,突来的女人香,令他不得不全身紧绷。
“我让人带的,有问题?”若不是刚刚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自己乱糟糟的发型,李未还真的想不到这一层借口。
男子朝李未看去,好半晌,才信道:“将军如果加入我们,又何须在此受苦受累。”
“加入你们?”李未愤怒的拍了拍自己的双腿,“让我这样加入你们?”腿上的铁链也跟着晃动,不断刺耳的响声,喧嚣着主人的不满。
男子未被眼前景象扰乱心神,只笑着劝道:“将军何须忧思,只要将军点头,到时候自能解除,我保证将军还像以前一样健步如飞。”
“为什么非要我加入?没了我,你们就不能运作了?”
男子一顿,李未冷嗤一声,“看来不过如此。”
男子笑道:“将军多虑了,我日月教盘根错节,多少达官显贵都是我们的人……”
日月教?
直到这时,郎清平才算门清。
她一激动,脚不小心蹬到一块瓦片,“呼啦”一声。
在寂静的夜里,这道轻微滑动的声音格外突兀。
不仅男子听见了,李未也听见了。
他心下一紧,双腿没忍住暼开,惯性带着铁链子发出声音。
“将军可是心动了?”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动作,男子赶忙问道。
为了给郎清平打掩护,李未只得假意推辞道:“你开的条件是不错,不过我得想想。”边说边枕着胳膊躺在床上假寐
男子见此,也不再劝说。
他趁着月色来,又随着月色归。
红漆木门合上的一瞬间,月色变暗,郎清平从屋顶落下,这一次落在了屋后。
听到动静,李未赶忙走到后窗户处,“这里不能久留,那人多疑,恐怕已发现,你从这里往北走,很快就能到后院。那片竹子并不隐蔽,你很容易就能发现。姑娘,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