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默然把脸侧了侧，幽幽地看了卢千阳一眼。
“卢队长一定是知道，死在车里的几个日本人是谁了……”
卢千阳心里微微一怔，听汪默然的语气，他比自己更清楚死在言庆山车上的日本人的身份。
卢千阳一脸平静。
“日本人嘛，要么来做生意，要么来打主意……”
话里有话，汪默然的眼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不再说话。
车已入城，卢千阳拒绝了汪默然请吃宵夜的好意，汪默然也没有强求，送卢千阳去了和平饭店。
汪默然坐在车里，悠闲地抽着香烟，看着卢千阳下了车，进了和平饭店。
“头山信糊涂……”
汪默然缓缓地嘴里吐一圈青烟，喃喃地说了一句。
此时，卢千阳已经站在了那古朴的民国电梯门前。
电梯里站的人是老顾的孙子，一个刚刚十多岁 孩子。
卢千阳微微地朝他笑了笑，孩子怯生生地问卢千阳。
“先生，您到几楼？”
“41号房间。”
孩子有些手忙脚乱地关上铁栅栏门，摁下电钮，电梯发出轰轰的声响，缓缓向上。
四楼很快就到了，卢千阳出了电梯，绕着过道，向41号房间走去。
门开了，卢千阳一脚踏进去，随手把门一锁，眉头却微微一皱。
屋里有股淡淡的烟味儿，卢千阳记得很清楚，自己还未在这间屋里抽过烟。
“你回来了……”
卢千阳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还未来得及转身的卢千阳嘴角微微一扬，眼里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
等卢千阳转身走过入门玄关，踏着地毯进了会客厅，一个清瘦的年轻人坐在会客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香烟，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卢千阳朝他走来。
年轻人有些迟缓地撑着沙发扶手，准备站起身，卢千阳连忙疾步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头。
“伤势还未好，你还是坐着吧……”
年轻人是宋相逢。
宋相逢的脸色还微微有些苍白，他冲着卢千阳笑了笑，朝卢千阳伸出右手来。
卢千阳也笑了，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宋相逢的手。
两只年轻的手握在一起，都是那么的温暖，那么有力！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卢千阳慢慢地坐了下来，就坐在宋相逢的身边。
宋相逢从兜里掏出香烟来，递给卢千阳一支。
“我知道今天事情很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有空，与其让你去找我，不如我来这里等你。”
卢千阳默默地接过宋相逢手里的香烟，掏出打火机，偏着头，点燃嘴里叼着香烟。
“你早就知道言庆山会带着那几个鬼子一起……”
卢千阳的声音有些发颤，嘴里缓缓地吐出一串青烟来。
宋相逢没有直接回答她，沉默几秒后，他才开了口。
“老苏，苏明星过世了……”
宋相逢语气很是悲沉，卢千阳也面带悲戚地点点头。
他到上海后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苏明星的那间办公室，可是接电话的人是宋相逢，得到的第一个信息就是苏明星过世了。
“我现在接的是老苏的班。”
宋相逢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烟，脸色凝重。
卢千阳没有说话，低着头，默默地抽着手里的香烟。
“现在也许是收网的时候了……”
卢千阳不再逼问宋相逢，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国安部门应该提前知道了言庆山的计划，言庆山一定和他最为信任的人进行过商议。
至少言无憾和言大渊是提前知晓言庆山的计划，国安部门也知道，那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言庆山的身边，也有国安的人。
细思极恐……
卢千阳不再多问有关言庆山，有关言家庄车祸的任何一句话，低着头默默地抽着香烟。
卢千阳不提，宋相逢却猜透了他的心思。
宋相逢淡淡地笑了笑，弹了弹烟灰。
“你是不是觉得咱们很残忍？明知道言庆山有过激的反应，我们没有阻止，反而看着他去死……”
卢千阳默不作声，低着头，眉头微微一挤。
“这不像你卢队长的风格啊……”
宋相逢轻轻地拍了拍卢千阳的膝盖，调侃地对他说了一句。
“我是什么风格？”
卢千阳抬起头，侧着脸，看着宋相逢。
宋相逢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散，他那双深邃而智慧的眼睛盯着卢千阳。
“那天夜里，于大名让你把那炉子挨他近一些，让你离开之前，把那满满的一搪瓷缸水递给他的时候，卢队长你没有半分的犹豫……”
卢千阳顿时眼神一惊，脸色一沉。
宋相逢说的那一幕，仿佛他就站在那间屋里看着卢千阳。
卢千阳的双眼微微一眯，想了不过两秒，顿时清楚了其中的秘密。
“那天夜里，于大名的孙媳妇，也就是侠义的媳妇，她根本没有去什么四婶家，她一直暗中盯着我……”
卢千阳话很平静，心里却很冰冷。
“那个叫俊芳的女人，既是吕圣文的女儿，也是……”
卢千阳没有说完，宋相逢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脸上挂着一抹诡秘的笑容。
“卢队长，我刚刚说了，该收网了……”
“……”
卢千阳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宋相逢。
“死了三个日本人，鬼子的这张网算是收了……”
“鬼子的网收得了？”
卢千阳皱着眉头，盯着宋相逢。
宋相逢眯着眼睛，看着卢千阳，任着手指间的那缕青烟摇摇直上。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在咱们这个国家里，蟑螂、老鼠都可能被消灭干净，唯独鬼子和汉奸，叛徒是清理不尽的。”
宋相逢脸色凝重，继续说道。
“那死的三个鬼子，肯定会牵扯出一些人出来……”
宋相逢的话里带着话，精明的卢千阳怎么能听不明白。
牵扯出来的人，不是汉奸就是卧底，顺着那根线往下摸，说不定能扯出一串的牛鬼蛇神来。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言庆山用如此方式来办这件事情，我们的国安难道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手段吗？”
宋相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满是沉重的神色。
“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言庆山认为最好的选择。如果没有他，我们还真拿那几个鬼子没有办法……”
卢千阳闭着眼睛，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烟，心头使劲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