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方城走到急救室外面的时候,苏成杰正双手抱着头,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双肘撑在膝盖上,身体有些微微地发抖。
无论什么人,自己的母亲命悬一线,都无法保持镇定。
方城默默地走到跟前,慢慢地坐在苏成杰边上,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所有的话都苍白,唯有陪伴才是最宽心的慰藉。
珍嫂一直站在急救室门口,神色紧张地盯着紧闭的大门。
“方叔,你说……”
方城知道苏成杰想要说什么,他在问自己母亲刘玉书会不会有事。
方城不是神仙,问他毫无意义,可是对苏成杰来说,即使身边走过一名乞丐,他也是想问一声的。
方城又轻轻地拍了拍苏成杰的后背,轻轻地抚了抚他微微有些发颤的身体,平静而且轻松的回答苏成杰。
“成杰,你放心。你母亲是我见过最坚毅、勇敢的女人!她十几岁就卧底国民党军统北京站,解放前,就和戴雨浓,马汉山、高林心这种级别的特务们斗争。这点伤,我相信她一定能挺过来来的……”
方城宽慰着苏成杰,苏成杰也木讷地点点头。
无论相不相信,话里的鼓励和笃定正是苏成杰心理需要的。
天,越来越亮了。
灰蒙蒙的天空中,几只小鸟愉悦地飞过,新的一天开始了。
只是硬汉铁林,再也看不到了。
他们现在谁也不知道铁林已经牺牲,已经和那九龙城寨同为火海。
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铁林的牺牲解决了一个多么大的难题,为未来的香港做出了多么巨大的贡献。
突然。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名穿着洁白护士服的女护士端着一个白搪瓷方盘快步走了出来。
珍嫂还未说话,苏成杰猛地站起身,冲到护士的跟前,急切地问道。
“护士,我阿妈怎么样,怎么样?”
护士对这种情况早已司空见惯,脸色一片肃然,看了苏成杰一眼。
“输血,伤者需要大量血液,只是她的血型难找,是Rh血型,我得马上去联系其他的医院……”
护士说完,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苏成杰顿时呆若木鸡地站在当场。
方城刚要想再安慰安慰他,苏成杰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双眼失神而空洞。
此时,珍嫂立即走到方城跟前,对方城说道。
“方先生,麻烦您陪着苏先生,我去去就来。”
“你?”
方城微微一愣,看着珍嫂。
珍嫂瞥了一眼已失去方寸的苏成杰,满脸焦急。
“夫人有几个医院的朋友,我去车上打几个电话问问。”
方城点点头,珍嫂一路小跑地跑了出去。
珍嫂刚出医院大门,忽然被坐在门边的乌鸦叫住了。
“老嫂子,那位大婶怎么样了?”
乌鸦一脸怪笑地看着珍嫂,他身边的大飞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到一旁。
珍嫂刚要发怒,看见大飞,再怎么说也是大飞帮了自己的忙。
她挤出一丝笑容。
“谢谢二位相助,还好,还好……”
说完,快步冲到车边,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大哥大手机来,拨了一串号码。
“刘医生,我是苏家的珍嫂,我们家夫人……”
珍嫂站在车边,急切地对电话里的人说着刘玉书的情况,她没有注意到染着黄毛的乌鸦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后,偷听了那么一耳朵。
“对,就是Rh血型,你们医院里……”
珍嫂还在说,身后的乌鸦却忽然笑了。
还未等珍嫂挂完电话,乌鸦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珍嫂的肩头。
珍嫂一惊,猛地一回头,怒气冲冲地盯着乌鸦。
“干什么!”
这一次,珍嫂没给乌鸦好脸色。
乌鸦也不生气,脸上依然挂着笑。
“Rh血型?你找别人,不如找我啊!”
“你?”
珍嫂一愣,随即一副完全不相信的眼神一瞥,又低下头拔起了手中的电话。
“不就是世间传说的熊猫血吗?大飞哥就是那血型啊。”
乌鸦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大门立柱旁的大飞,对珍嫂说道。
珍嫂又是一愣。
其实,这两个古惑仔一直等在这里,珍嫂心里是有数的,多少是想要几个钱。
可是,他说那纹着关公的古惑仔是Rh血型,不会是开玩笑?
即使是开玩笑,也要试试,这东西是做不了假的,医院一验就知道。
珍嫂没有理会乌鸦,疾步走到大飞的跟前,脸色变得焦急,眼神却很是柔和。
“大兄弟,你是Rh血型?”
大飞愣了愣,看了一眼站在车边的乌鸦,又看了看珍嫂,点点头。
“是,我爹也是。那一年,澳门的赌神满世界找这种血型,在香港找到了我爹,我和我爹都去了医院验血了,我们都是……”
珍嫂没等他说完,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要往医院里跑。
“大兄弟,救人,救人……”
珍嫂拉着大飞一边跑,一边说道。
大飞还有些懵,只见那一直站在车边的乌鸦急忙冲了进来,拦住了珍嫂和大飞的去路。
“老嫂子,咱兄弟俩都是道上混的,道上的规矩,您老懂不懂?”
乌鸦瘦削的脸庞上挂着阴冷的笑,大飞有些急了,对乌鸦说道。
“乌鸦,救人一命,胜造什么来着?还讲什么道上规矩……”
乌鸦使劲地戳了戳大飞光溜溜的后背,瞪了他一眼。
“大飞哥,你忘记你爹了?也是这熊猫血,为了救澳门赌神,最后怎么样?”
大飞顿时脸色一变。
大飞的爹那一年也是为了救一个人,被接到澳门,最后的结局是他爹死了,澳门赌神一直活到现在。
听乌鸦这么一提醒,大飞也有些犹豫。
珍嫂一看这情况,知道不摆平面前这只“乌鸦”,事情不好办。
澳门赌神的事情,多年前,珍嫂也是听说过的,被仇家暗杀,命悬一线,急需熊猫血,一名香港卖肉的屠夫恰巧是那种血型,被赌神的家人包了一架飞机带到了澳门。
至于,那名屠夫有没有再回来,媒体就再也没有报道了。
原来,那屠夫就是大飞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