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脸,白春生!
当年,金爷死后,接管上海着名的夜总会仙乐斯的人,就是小白脸。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
刘玉书见到他,是在一所监狱里。
不是龙华监狱,小白脸关在提篮桥监狱。
“你找桂祖?”
小白脸也老了许多,虽然脸庞依旧俊朗,只是眼角早已爬上了鱼尾纹。
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浓黑的眉毛。
只是在那眉毛下面有着一双阴毒的眼睛。
他,还不知道刘玉书见过他。
是的,小白脸应该不知道刘玉书曾经来过提篮桥监狱。
只因她来监狱的时候,小白脸正在审讯室里,透过审讯室的玻璃小窗,门外的刘玉书一直盯着他。
刘玉书不动声色,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找金桂枝!”
小白脸双目一皱,盯着刘玉书。
“听说严雄见了你,就得给你喊声婶子,我才给你面子……”
“我的面子不需要你来给,如果铁林知道你在香港,还不知道你有没有面子!”
刘玉书还是不急不缓的神色,可是她说的话,好像只有小白脸才能听得明白。
小白脸果然眼里一惊,只是在那一闪而过的惊恐后面,跟着一抹杀气。
“白春生,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告诉金桂枝,我刘玉书来找她。”
刘玉书根本没有把小白脸放在眼里,声音提高了八度。
夜风吹拂,一股寒意涌入这个诡异的庙宇里。
小白脸从十三岁就闯荡上海滩,几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强势的女人。
一个孤身进入九龙寨的老婆子,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信心和勇气。
九龙城寨,连警察都不敢进来,一个糟老婆子竟然……
越是想得多,小白脸越是不敢轻视刘玉书。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两人就在这狭小的院落中央对视着,任那寒风凛冽而过。
小白脸身后的那尊弥勒佛敞得大肚,手握佛祖,咧嘴而笑,双眼如弯月。
佛祖的眼珠既盯着小白脸,也盯着刘玉书。
香案上的红烛燃得很旺,火苗随着吹起殿里的清风摇曳,门外两人的影子忽左忽右……
突然。
大殿右边屋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找我?”
是个女人的声音。
刘玉书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那道紧闭的木门,嘴角悄然涌起一抹笑意。
“金桂枝,不是我要见你,是严雄给你带了件东西……”
屋里的灯亮了。
门嘎吱一声响,慢慢地打开。
一个矮胖的苍老妇人站在门里,一头花白的头发,倒三角眼,即使是满脸的皱纹,也掩饰不了她那鼻梁上星星点点的雀斑。
金桂枝。
金桂枝慢慢地抬起脚,走了出来。
一身粗布的棉服,一双千层底的布鞋。
“刘玉书……”
“金桂枝……”
金桂枝向前一步,想不到这个岁数的人,步伐依旧稳健。
“我以为你死了。”
刘玉书没有半分的客气,语气冰冷。
金桂枝咧嘴一笑,嘴里的牙已然没剩几颗。
“杜宇生死了,苏垂帘也死了,我要是死了,你刘玉书岂不是把香港四大探长留下的财富据为己有?”
金桂枝的话音刚落,站立一旁的小白脸的双眼顿时一惊,他很诧异地看了看金桂枝,又把目光移刘玉书的脸上,只不过那眼里却又满是贪婪。
刘玉书冷冷地笑了。
香港自设立总华探长一职后,先后有四位华人总探长,他们分别是:吕乐,蓝刚,韩森,严雄。
他们四人把持香港华人警界几十年,若论贪,无人可及;若论黑,他们每一个几乎都在他们当总华探长的时期,是香港黑社会的话事人。
严雄是最后一任总华探长,他能够从一跃成为总华探长,和这九龙城寨有着极其密切的联系。
当然,他还得必须感谢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苏垂帘。
没有苏垂帘在政界为他斡旋,凭严雄的资历,最多也就是在油麻地巡街而已。
苏垂帘帮助严雄,并不单纯,只因他敏锐地意识到港英政府要对贪腐成风的警界动手。苏垂帘要做一笔大买卖。
这是一笔堪比当年吕不韦窃国的买卖。
港英政府的廉政公署要清算警界蛀虫,这个极其机密的信息被苏垂帘知道,他想趁港英政府未动手之前,将那几任华探长藏匿的财富占为己有。
这就需要一个信得过,在香港警队有一定基础的人。
苏垂帘选中了严雄。
严雄够狠,他上位后,对他的前三任毫不留情,哄、诈、骗,各种手段用尽,自然从吕乐,蓝刚,韩森他们身上搜刮出不少财富。
不是不少,而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这笔钱根据严雄和苏垂帘的协议,两人五五分账。
没有想到,苏垂帘留了一手,在严雄把该做的做完以后,苏垂帘启动港英政府高层的关系,把严雄搞了下来。
天下没有傻子,苏垂帘玩了一手黑吃黑,严雄当然也来一招釜底抽薪。
严雄在逃离香港之前,告诉苏垂帘,他把所有搜刮的财富换成了黄金,放在花旗银行的租赁的金库保险柜里。
他租了七个保险柜,留给苏垂帘七组密码。
当然,临走前的严雄还是看破了苏垂帘的阴谋,他留给苏垂帘一句话。
“如果我死了,你这辈子都休想拿到把笔钱,什么时候我安全地回到香港,我就什么给你正确的密码。”
苏垂帘都死了,严雄都没有死。
看来,在这场阴谋里,苏垂帘也不过是一双白手套!
看着金桂枝那张诡异的脸,刘玉书心里不由得微微地吃了一惊。
金桂枝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知道刘玉书已经破解了严雄留下的密码!
要不然,她怎么敢贸然前来找金桂枝?
这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