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阳的速度很快,宋相逢的动作也很迅速,他左手一撑,双脚一跃,整个身体已经飞出了阳台外。
卢千阳的手一捞,一把抓住了宋相逢西服的右手衣袖。
巨大的冲击力把卢千阳往前一带,胸膛重重地砸在阳台栏杆上。
宋相逢悬在空中,昂着头,盯着卢千阳。
卢千阳紧张地盯着他那双带着诡异笑容的眼睛,使劲地喊道。
“不要动,不要动,我拉你上来!”
宋相逢的右手手腕微微地弯了弯,弯曲手腕恰好勾住袖口,他咧嘴笑了笑。
“卢队长,你不要动,你动,我就掉下去……”
卢千阳一怔,低下头看着宋相逢的手,顿时明白了他的话。
他只要把右手一伸,他的胳膊就会从衣袖里脱出去,人也就掉下去了。
只要卢千阳搭另外一只手,宋相逢一定会那么选择。
“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卢千阳死死地拉住他的袖口,瞪着宋相逢的眼睛。
宋相逢笑得狰狞,他冲着卢千阳说道。
“我说过了,我只有跳下去,才可能活……”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等我来,为什么!”
卢千阳有些恼怒了,他狠狠地冲着悬在楼外的宋相逢喊了一声。
宋相逢低下头,瞥了一眼楼下渐渐围观的人群,又抬起头,看着卢千阳,说了最后一句话。
“因为你是从蓉城来的。”
说完,宋相逢的右手一伸,整个胳膊迅速从衣袖里脱落下来,卢千阳的另外一只手猛地伸出去一抓,抓空。
宋相逢的身体在空中侧翻了一圈,他也伸直了另外一只手,那条胳膊也从衣袖管里脱出来。
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宋相逢在空中翻滚两圈,重重地砸在了停在楼下的车上。
那是卢千阳开来的车,黑色的公爵。
巨大的冲撞把车顶压塌,宋相逢的身体深陷在凹陷的车顶上,仰面躺着,嘴角和鼻孔里满是鲜血喷涌而出。
只是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直还盯着六楼阳台上的卢千阳。
卢千阳双手撑在栏杆上,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车顶上的宋相逢,盯着他的那双眼睛。
楼下的人越围越多,刚刚上楼的国安的同志又下来,几人七手八脚地把宋相逢从车顶上抬下来,进行简单的急救,边上的群众有的已经拿出电话报了警。
卢千阳脸色冷峻,目光有些呆滞,他静静地看着楼下的这一切,脑中一片空白。
“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跳楼?”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的人应该站在茶水间的门后。
卢千阳的眼睑微微地抽搐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
果然,那个刚刚和自己在上海国安办公室里说话的那个人,静静地站在玻璃门后面。
卢千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站直了身体,拉开茶水间的那扇玻璃门。
门后,站着的是苏明星。
“为什么!为什么?!”
卢千阳狠狠地冲着苏明星吼了一声。
苏明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色很是寂静,他慢慢地从衣兜里掏出烟来,给卢千阳递了一支。
卢千阳狠狠地把苏明星递烟的手一扒拉,横着脖子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那间办公室,正是宋相逢的总经理办公室。
苏明星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跟着卢千阳走了进去。
卢千阳气鼓鼓地坐在一张沙发上,一张脸涨得通红。
苏明星进了屋,顺手把门关上,缓缓地坐在卢千阳的身边,又把手中的香烟递给了他。
卢千阳看了苏明星一眼,沉默片刻,接过了他手中的香烟。
苏明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卢千阳手中的香烟点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支,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知不知道,我干这一行,有多少年了?”
卢千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着手里的香烟。
苏明星缓缓地靠在沙发上,嘴里慢慢地吐出一缕灰白的烟雾来。
“快三十年了……”
苏明星悠悠地叹了一句,卢千阳心里还是微微地一惊。
苏明星也就四十多岁,难不成他二十岁就……
“我二十岁,从那所学校毕业后,就干上了卧底……”
苏明星侧过脸,盯了卢千阳一眼,嘴角微微地扬,笑容有些苦涩。
“组织上给我的第一个人,是让我接近王义生,没想到这一接近,就是十多年。王义生死后,我以为我可以归队了,可是还是不行,组织上让我继续跟着金望岳……”
苏明星娓娓道来,卢千阳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怒色渐渐地消散。
他,为了任务,隐姓埋名近三十年;自己,才干这一行,多少天?
和苏明星相比,卢千阳突然觉得自己的委屈完全不值一提。
“现在金望岳都死了,我终于可以退下来了。”
苏明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冲着卢千阳笑了笑。
“组织上为什么要派你跟着王义生和金望岳?”
卢千阳虽然知道干这行的纪律,但是还是不由得想问问。
一个任务,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吗?
卢千阳无法理解,对于他这种干了十年的刑警来说,一个案子,破了就是破了,悬案就是悬案,为什么苏明星要守在那两个人身边这么长时间?
这么长时间,苏明星到底获得了什么收获,又到底有没有完成那个任务?
所有的这些对卢千阳来说,都是谜团,也令他很好奇。
苏明星抽着烟,看着卢千阳那双疑惑不解的眼睛,慢吞吞地吐出嘴里的烟雾。
“ 那个组织,早就我们建国以前,就渗透进来了,他们不为人知,对那个组织的了解,不但国人很少耳闻,就连专业部门的人也是知之甚少。”
卢千阳默默地点点头,苏明星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日本人,不是玄洋社,而是共济会。”
共济会,这个名字,中国人的确知道的不多,真正了解这个组织的人就更少了。
对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最多也就知道这个组织不过是西方社会里的一个宗教团体,与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