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城陆军总院。
病房里安静,程枭处于昏迷状态,正在输营养液。
胡楠坐在床边,紧紧握着程枭的手,眼神里布满心疼。
他颈椎和脚踝骨折,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医生说,他是捡了一条命。
云想倚在墙边,静静地看着,心里思绪万千。
无论如何,活着就好。
程澈刚送走程振华和程雅。他推门而入,对视上云想的视线。
胡楠的手机响了,她不敢松开程枭的手,而是单手摁了接听放到耳边,说道,“是,老程在陆军总院。”
“先别过来了,还昏迷着。医生说病房里要保持安静,等老程醒了大家伙儿再来。”
“我替老程谢谢大家,让大家跟着担心了。”
病房的窗帘被微风轻轻吹动,胡楠的语气很平静。
电话挂断,很快又有其他人打过来。
胡楠不停接着电话,感谢每一位朋友的关心。
云想睨着胡楠。一抬头,发现程澈正在看她。
云想歪歪脑袋,干嘛一直看着她?
胡楠住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倚在窗前发呆,一看她就走神。
程澈抿唇,他转身往外去。
云想立刻跟了上去。
她轻轻关上病房的门,拉住程澈的手。
“程澈。”她叫他的名字。
他便转过头看她,“嗯”了一声。
云想知道他是心情不好,便努力调整气氛,“我是不是很灵?我说程叔叔没事儿,你看,现在就真的没事儿!”
小姑娘扬起嘴角,一双眸子明亮又温柔。
程澈停下脚步,对视上云想的视线。
她越是这样笑着活跃氛围,他越是心疼。
“笨蛋。”他宠溺地点了一下云想的脑袋。
云想皱皱眉,“干嘛忽然骂人。”
“这是骂人吗?”程澈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云想一本正经:“这是打人。”
程澈噗嗤一声笑了。紧绷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丝丝缓解。
“坐会儿。”程澈指着旁边的长椅,要拉着云想坐下来。
“脏。”云想看着那椅子上还有一个烟头。
程澈垂眸看了一眼,他找了个干净的位置,拉着云想,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云想眯着笑,双臂抱住程澈的脖颈,只手捏捏程澈的耳朵。
“还脏么?”他看着她的眉眼,眼神缱绻温柔,声音温柔。
云想立刻摇摇头,然后抱住了程澈,趴在了他的肩上。
程澈抿唇,他望着远处的住院部,抬手轻轻揉着云想的头发。
“想想。”他轻声叫她。
“嗯。”云想闭着眼睛,紧紧抱着他,像是在给他一个心灵寄托,也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依靠。
“云叔叔去世的时候,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太想知道了。
她得多痛苦,多难捱?
云维安去世,她才十六岁。
云想抬眼,窗外风景映入眼帘。她牵强地笑了笑,风轻云淡道,“硬扛呗。”
程澈光是听到这三个字都觉得窒息了。
他拉开云想,狭长深邃的眼眸沉沉地望着她。
云想指尖落在他的脸庞,少年眼角滑落的泪珠灼伤了她的手背。
云想瞬间哽咽,心尖颤抖。
爱人会比你先流泪。
以前云想不懂这句话,现在却清楚感受着。
“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他嗓音沙哑。
云想摇头,“现在也不迟。”
程澈皱着眉,声音越发的哑,“太迟了。”
他伸手将云想抱在怀中。
云想吸了下鼻子,咽下心酸。她的脸埋进他的脖颈,声音闷闷的,“程澈,谢谢你喜欢我。”
程澈摇头,该感谢的人从来不是她。
是他。
他谢谢她从不计较自己带给她的误解和伤害。
谢谢她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将任何事儿一笑而过。
谢谢她从不让他改变,而是自己默默接受,承担一切……
谢谢她降临在那个炎热又枯燥的盛夏,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都说越懂事的人越是要被辜负,程澈想让她赢。
程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他剥开包装纸,递进她的嘴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纠正她,“不是喜欢,是爱。”
——不是喜欢,是爱。
巧克力的甜和涩在云想的嘴里迸发,她靠近他,非要让他也尝尝这巧克力腻人的甜。
他不拒绝,主动吻她。
巧克力的苦涩和她的甜混在一起,他不觉得讨厌,只觉得令他着迷。
……
晚上,程枭醒了。因为吸入大量浓烟,呼吸不畅的原因,暂时还不能说话。
他整个人很虚弱,脸和手上都是被树枝割伤的伤口。
程枭的上级和战友们接到消息纷纷来看望程枭,病房里站满了人,花束和果篮堆满了病房角落。
他们有人穿着制服,有人穿着便装。
陆军总院最不缺穿军装的人,可每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军人,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他们脊背挺拔,神采奕奕,真的很标志。
云想透过人与人的缝隙看望病床上的程枭。
程枭似乎也在透过间隙看着她,他扬了扬嘴角,好似在安慰云想些什么。
伤筋动骨一百天,程枭一时间不能归队。那些人安抚着胡楠的情绪,并且排好了照顾程枭的班。
那种拧成一股绳,战友同心的感觉让人心生温暖。
“小澈,看到你爸爸这样,还敢报消防不?”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打趣的声音。
程澈抬头,嗯?
众人纷纷望向程澈。
尤其是程枭,看着自家儿子的眼神里五味陈杂。
程澈抿了下唇,他“嗯”了一声,冷静道:“敢。”
“不愧是程枭的儿子。”程枭的上级止不住的夸赞。
云想听着那些人的夸赞,也发自内心地为程澈骄傲。
他没什么不敢的。
唯有胡楠,默不作声。
“想想,在程家还住得惯吗?老程待你好不好?”其中一个云想见过的前辈询问云想。
云想点点头,温吞回应,“住得惯,叔叔阿姨,还有程澈都待我特别好。我今年高考报了京大,也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程枭上级不禁感慨,“老云在天有灵,他有个好女儿!”
云想只是浅浅笑着。
他们坐了很久才离开。
胡楠出去送别,云想便和程澈留在病房里陪程枭。
军人的素质是极好的,他们来时病房什么样,走时便什么样。除了多出来的花束和果篮。
云想坐在床边,她看着程枭脸上的伤,还有被锢住的脖颈,轻轻问:“叔叔,痛吗?”
程枭笑了笑,用表情回应她,不痛。
云想:“程叔叔,你好伟大。”
听他们说,程枭是因为救战友才不小心坠崖。
程枭说不出话,只能笑。
他望着病床边的两个小孩,心底柔软极了。
病房门被推开,胡楠进来就赶着他们俩回家休息。
“程澈,想想,你们回家吧。他没事儿了,福大命大着呢!死不了。”她像是带着怨气。
云想懵懵的,被胡楠拉起来。
“一个一级指挥长,天天冲前线。这下好了,把自己冲进去了!”胡楠瞪着程枭,语气很差。
程枭知道,她这是气着呢。
他每次去前线,她都骂骂咧咧的。回头他再往前冲,她也不过是说一句“注意安全”。
她心知肚明,他改不掉。
“天知道你失踪把我们吓成什么样!你干脆和你的消防栓过日子算啦!”胡楠怼了一下病床上的程枭,眼泪也跟着啪嗒啪嗒往下掉。
程枭虽然说不出话来,但伤口被碰到,这一声“哎呀”格外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