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又是马不停蹄的练习赛。落合向来雷厉风行，第一场练习赛就把浅田拎上场，动作快得连被点名的新生都吓了一跳。
“……我……我？”
浅田指了指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先前春季大赛的时候，教练把由井和结城将司拉上一军，他本以为这个夏天的名单就此尘埃落定。现在又突然把自己叫上场，那是不是说明——
他暗自咽下一口口水，心跳猛地加快。
——名单还能够修改，他仍然有可能在这个夏天挤进一军。
落合摸了摸胡子，把浅田的表情都收进眼里。好歹也是正经少棒队出来的，给这个机会代表着什么，对方应该很清楚。不过到底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场上的表现了。
他向来奉行事实说话。队里就缺一个左投，谁行谁上。
“你承担前四局，泽村承担后面五局，没问题吧？”
“没问题！”浅田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而泽村看起来不太满意。
“又是中继啊……”他小声嘟囔着，但吸取了白龙战的教训没有当面提出来，只能低下头在心里默默愤慨。
连个后辈都能踩到自己头上了。自己明明是要当王牌的投手，为什么只让他做中继！！？
比赛在第二天如期举行。对手是同样来自东京的春日一。
浅田刚上场时还有些紧张，连着投了两个四坏，在守备成功制造双杀后渐渐冷静下来，球路向好球带集中，利用身高优势制造的曲球骗了不少打者挥棒。
第三局，成功击出安打的浅田在垒指的拼命阻拦中直奔二垒，意料之中的被刺杀。
“诶太心急了点。”东条一脸可惜。
高中的守备和国中还是不一样。或许换成国中时候的对手就足够上垒，但是这里不行。
尤其是面对守备并不比青道弱的茂原。
浅田一脸懊悔，一路小跑着刚回到选手席就对上满脸怒容的片冈。
“你在干什么？！”
浅田被吓得一个激灵。“我……”
“你觉得刚才那种距离能够跑到下一个垒包吗？”
“……”
“你太傲慢了！”
“片冈教练。”
浅田看起来已经快要哭出来，呆在原地手足无措。落合及时喊停，插入片冈和选手之间。
“片冈教练，话说太过了。”他十分冷静，见片冈还要争辩果断灭火，“具体怎么样等回到办公室再说，先比赛。”
又回过头看向浅田：“你的打击能力不错。但是也要注意看垒指手势。国中守备和高中守备是两个强度，多尝试一下心里就有数了。”
浅田一脸茫然地点头。片冈眉头一皱，立刻出来反驳。
“落合教练，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看起来相当不满。
“有问题不应该当面说吗？”
眼看两个教练起了争执，浅田瑟缩一下，大气都不敢出。队员也个个面色凝重。
虽然知道鲁莽跑垒导致出局的确是浅田的问题，但片冈的话未免也说得太重。站在场上的队员哪个不是拼命想要上垒，拼命想得分的。甲子园的争夺是淘汰赛，只要输掉一场就得打道回府。有那么点机会谁都会争取。
再换个说法，如果争取失败就会被斥责，那以后谁还会拼命往前跑？大家都缩在一垒好了，一垒安全得很。
一时间无数目光投向队长。御幸皱着眉思考一阵，刚想上前就听到落合开了口。
“那我就这么说吧。”
“我们的队员没有哪个不想获胜的。为了胜利拼命上垒、上了垒后拼命往前冲，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片冈冷脸答道：“可他跑太过了还白送一个出局数。”
落合点点头：“我知道。判断得靠经验积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获得。不去尝试，不去失败几次，怎么能够积累经验？”
“那也不是他这么无视垒指往前冲的理由。”片冈忿忿说道，“曲解积极性的傲慢行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逞强。”
浅田越听缩得越厉害。月升悄悄上前，把他塞进自己身后。
“难道片冈教练认为，一个选手不去尝试就能知道什么时候该冲什么时候不该冲吗？”
落合反问道：“我们举办练习赛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查漏补缺。有哪个选手天生就没有弱项的？”
“缺的就补，强的就巩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只是孩子，没必要这么苛责。”
片冈皱着眉头，看上去还想说点什么。裁判这个时候跑过来，询问还需不需要暂停。
在邀请外校来比赛的时候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实在难看，落合当即拍了板。
“不用了，继续比赛吧。”
说完看一眼片冈：“还有疑问的话等训练结束我们再聊。”
裁判转身离开，落合也背过身去，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只听到片冈在后面冷声说道。
“那我希望落合教练也不要苛责其他队员。”
或许是由于两位教练的争执影响了情绪，浅田在第四局的发挥很糟糕，连着两个四坏后又是两个触身球，和前三局的表现一个天一个地。见选手状态不佳，落合果断换了人，把泽村叫上投手丘。
当天训练结束，两个教练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侧，脸色比白天那会还要冷淡。
“落合教练怎么说？”
片冈交叉着手抱在胸前，高昂着头。泽村今天的发挥不错，似乎也给他带来了勇气。
落合摸了摸胡须，面无表情地点头。“泽村发挥得不错。”
片冈向前探身。“那夏天？”
“浅田问题还比较多，这个夏天暂时没有办法代替泽村——我这么说片冈教练满意了吗？”
落合一直是副温吞的形象，少见这么话里带刺的时候。片冈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
“看今天的表现这很正常。”他掩饰地说了一句，“我早就说泽村的天赋不会差。”
“如果真的不会差，桐生战和白龙战就不会表现得这么糟糕了。”
落合不咸不淡地回答，见片冈还要争辩立刻换了话题。“说回今天，片冈教练还是觉得队员做得不好的地方应该当面指责吗？”
片冈点头。“那是当然。”
落合叹了口气。“我不太明白您把高野当做什么。”
“我执教这么多年，向来只会害怕选手们不敢冲、不敢盗垒，只有怂了犹豫不决的时候才会严厉批评。都只是高中生，没有职业选手那么老油条，气势这种东西影响太大。如果因为冲过头就被斥责，气势一下去，再拉起来就难了。”
片冈面露难色，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连视线都瞥到一边，半天才抖出一句。
“他们应该有百折不挠的勇气。”
落合耸耸肩。“面对挫折当然可以，但是这个磨难不能来自自己人。”
“比赛再加上队内竞争，还有社团和学习的冲突，他们要面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作为教练，就别再增加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