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铁了心要从降谷这里掐断青道的进攻意图,连着三个喷射球让打者挥空出局。降谷从一垒边小跑回来,迎面撞上自家选手席的喧噪。
“很遗憾!这就是你现在的击球实力,下次击球让我——”
“少说两句吧!”
降谷默念着刚才的打席路过不作反应,同样呆在选手席的金丸倒是听不下去,提高声音压断了泽村的大声嚷嚷。从少棒到现在他见过的队友不少,闹矛盾的也不是没见过,但最多是躲在一边生闷气不去理会,还没见过比赛期间给队友喝倒彩的。
他不是投手,但国中曾经担任队长的经历也足以让他了解比赛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瞪了眼泽村,话还没出口就被东条扯了扯袖子。
“好啦还在比赛呢。”
泽村被噎了一下,没想过会有人反驳他,有些难堪地睁大眼睛,左瞄右看想要寻求支援。落合正在和降谷说话,小野也抱着头盔站在一边。被他寄予希望的御幸从教练的另一边偏过头,警告式地扫了他一眼。于是他乖乖闭上嘴。
啊安静了……
刚走上打击位的月升默默想。
真田看起来比起三岛游刃有余得多,两内角后的外角低让打者挥了个空,同样的三振出局。月升有些灰心地往回走,还没回到选手席就看到有人围成一团。两位教练,御幸,降谷,小野,川上,还有一个在旁边踮着脚的泽村。
四局84球,比分还落后一分。考虑到降谷的体力,往常到了这个时候教练早就果断选择换人。但御幸无法上场的现在,换人似乎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川上站在小野旁边,不敢去看教练的脸。
我行吗?
我该自告奋勇吗?
他悄悄握紧了拳。
这种情况,我这样的人能够应对吗?
刚才那发全垒打的脆响还在脑海中回荡,不安和自我怀疑犹如千斤重担压在他的肩膀,药师的打线串成锁链,勒得他难以呼吸。他瑟缩着想要后退,刚移动半步就感觉到有手推着他的后背。川上转过头,自己的舍友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你没问题的,阿宪前辈。”他听到月升小声的鼓励。
“所以换我吧!我随时都可以上场!”
自己跟过来的泽村倒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压力,蹦蹦跳跳着在人群外围自我推销。
“这种危机还得靠我来解决!”
教练不置可否,御幸则提前在心里画了个叉。泽村和小野配合训练的时间少得可怜,大多数时间都跟在自己后边。临时搭档对小野的压力太大,搞不好会提前崩盘,要换投手的话不如直接上川上。
现在的问题不是投手,而是捕手啊……
他这么想着,将询问的视线投向教练。落合摸着胡须,还没有做出最后打算。片冈的想法就很明确,直白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降谷身上。
“我还可以投。”目标人物也感受到了片冈的视线,垂下眼皮看向落合。“我还有力气。”
落合拦了一下。“你的球数限制到了哦。”
“我知道,”降谷缓慢地点点头。“但是教练之前也说过,只要我达成目标限制可以提高。”
他盯着落合的脸,眼里似乎有蓝色的火焰在燃烧。“所有的力量训练都完成了,体重也按照教练的要求到了70kg。”
“我还有力气。”他再次重复道。
“对方都已经看穿你的球了!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爆的!”
“不会。”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
川上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手指绞紧又松开。耳边降谷与泽村的声音渐渐被心跳所取代,一阵一阵的,连耳膜都被震得发疼。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啊,后辈还在努力支撑,我居然躲在一边想要退缩。
他偷偷瞄一眼御幸,对方正在回过头跟泽村解释不让他上场的原因,后者瘪着嘴,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他又偷偷看向其他人。小野盯着地板,片冈看向降谷,降谷望着落合。
而落合正看着他。
“你怎么想?”
他突然猛地一抖,被经理缝在衣服上的数字紧贴着他的后背,滚烫的热度几乎要把他灼伤。
他一直很害怕这种场面。害怕强劲的对手,害怕被安打,害怕丢分,害怕输掉比赛,害怕看到队友的失落和眼泪。
不会做就不会出错,但不去做就永远做不到。
他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后感觉自己的心跳几近沸腾。
“换我上吧,教练。”
青道的安排在裁判的第二回催促下终于出炉。投手川上替换降谷,降谷则前往左外野。
“有力气的话就继续待在场上吧,我们还需要你的打击能力。”
短短一句话把降谷显而易见的不满镇压下去,月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刷”一下灭掉的气场,伸手把手套递给他。
“加油吧。”
黑色的皮手套保养得很好,降谷第一次用着就很顺手,是已经引退的坂井送给他的礼物。
“会的。”
再次站上投手丘的川上面对的是斗志更加高昂的药师。看台上不少观众似乎感觉大局已定,在为自己认定的胜者摇旗呐喊。四面八方涌来的欢呼把选手席边的呐喊淹没。川上站在隆起的土丘上,恍然间有种自己正站在悬崖边,海浪翻滚着朝自己袭来的错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本垒板。
在这种时候退缩就太对不起相信自己的队友了。
他横摆手臂,以和降谷截然不同的姿势将球投出,从好球带钻出去的滑球一下子让打者挥了个空。
一好球!
川上悄悄松一口气,感觉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他和降谷不一样,没有办法靠天生的球威蛮力压制对手。要拿到出局数,只能依靠足够犀利的变化球。
再次投出的滑球被打者勉强击中,在内野滚动两下立刻被仓持抓住。青道坚如磐石的守备没有让投手失望,很快将打者封杀出局。
手感不错。川上暗自给自己鼓劲,下一刻头顶的广播传来他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四棒,三垒手,轰。
他僵了一会。看台上的欢呼俨然已经将市民球场变成药师的主场,自家选手席里的抱怨也从不远处钻进他的耳朵。
“怎么又轮到他了!药师没私自换棒次吧!!”
冷静点冷静点,不要去想些有的没的。
他咬紧下唇,按照小野的指示投出第一个球。对面的捕手明显也紧张起来,飞奔而来的白球险些脱手而出。
“坏球!”
不行不行不行,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阿宪!投得很好!别紧张!”
“阿宪!没问题的!”
“川上前辈!深呼吸!”
川上从小野手中收回球。来自野手的呐喊被淹没在看台的声浪当中,几乎听不清。不远处打者的身影被无限倍的放大,几乎要将小野的手套拦在视野范围之外。
到底要投到哪里才不会被打到啊!
接连两个坏球被捕手收入手套,球数来到三坏。小野当即喊了暂停,快步跑上投手丘。
“抱歉,我有点怂。”川上把自己帽子拉下来一点,有些难为情。小野深表理解地点点头。
“面对那种打者谁不是啊……”他感慨一句,“也只有御幸那种人能笑得出来吧。”
“那家伙也是个怪物。”
坐在选手席第一排的御幸看着场上的投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默契地转过头突然看着他笑出来。
……?
“老实说我现在也挺紧张的,一直觉得这种场面有御幸在就没有问题,没想过我也会有上场的一天,前几天都没睡好。”
“呃——其实我也没睡好。”
“昨天还在祈祷能不能有个奇迹让御幸马上好起来快点换人上场。”
“我刚才也在祈祷降谷能多撑几局。”
“哈哈哈听起来我们俩都挺没志气的。”小野笑得有些无奈,“不过到现在也只能靠我们了,前辈也好御幸也好都在看着我们呢,拜托了王牌。”
他翻出之前教练的评价:“你的控球可是在整个东京也名列前茅的啊!”
川上严肃地点点头。
重新开始后两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接连的两个内角也没让轰雷市讨到好,靠着刁钻的角度拿到两个好球数。两好三坏后的第六个球,小野再次听到先前几乎让他心跳骤停的敲击——但这一次,他也看到麻生只是稍微移动两步,高举的手臂不偏不倚地接住坠落的白球。
高飞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