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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大陆,七月七,马寒寒作为拓荒先锋队的一员,返回了阔别数十年,早已破败不堪的家园。

阴森恐怖的瘴气密林,远处时不时传出的狼嚎,让性格胆怯的她,惴惴不安。

弱小的她,在汕洲本就可选人数不多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被当成谋财的对象。

胖城监在接待莫以尘的拓荒军后,琢磨着,怎样从有限的人口中捞到最大的利益,除去每家他克扣的补给费。

他想到了无亲无故的少女马寒寒,她不会任何武功,战斗力基本为零,到了旧大陆也就只有送死的份。

这样,马寒寒死后的安葬费,便可由他独吞,况且一个孤女也不会有人在意。

而且马寒寒已经被他玩腻了,正好等有了钱,换新的玩玩。

想到这,胖城监圆到发亮的油脸上露出贪婪,油腻的笑意。

他偷偷将马寒寒的名字报了上去,坐等天降馅饼的好事发生,他甚至烧香祷告,祈求马寒寒一定要在这次拓荒任务中殒身,没有丝毫的同情。

奇迹的是,灾祸发生时,柏树竟未伤害马寒寒,马寒寒躲过了狂舞的柏枝,却没躲过天降的火星点点。

她娇嫩的皮肤被烈火烧焦,尤其是面部,原本娇俏的容颜变成了皱巴的苍容。

她被神秘白衣人救起的时候,已是面目全非,早已不见那个腼腆,柔弱的少女,而是被利益和权贵迫害的可怜人。

马寒寒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她想哭,却哭不出来,灼热的肌肤蒸发了她最后的泪水。

她,竭力睁开焦糊在一起的双眼,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洁白无瑕的人。

'‘是你……原来,你长这样......如果我是你就好了,也许他就能看我一眼了......''

少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藏在心底的话,原本她打算一辈子埋藏这个秘密。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离世前,竟然能亲眼见到她,可惜何千缘不认识她,也没听清她的话。

少女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尽管她生前饱受摧残,但好在她没有留有遗憾,见到了她--何千缘。

何千缘尽力为烧伤的少女输送内力,但这个美好的生命还是消逝了。

伤心之余,何千缘见马寒寒身形与自己差不多,恰好马寒寒的脸部又被灼伤,尽管何千缘瞎了一只眼,但如果她假装被精怪弄瞎了眼,也可以瞒天过海。

何况在暗无天日的旧大陆,何千缘早已习惯了黑暗的生活,装瞎子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仇婆婆占卜是准确的,冒险接近,躲过莫以尘的追捕,上天终于给了何千缘重返九洲的机会,她需要利用马寒寒的身份混进九洲大地。

“老天保佑我,终于让我等到了”,何千缘内心兴奋地喊道。

可是……

看到,凄惨死去的马寒寒,何千缘还是为她伤心,一度质疑自己想要替代她的想法对不对。

但复活哥哥是她活着的唯一指望,自己苟延残喘了这三年,就是为了哥哥,她知道不能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

何千缘将马寒寒的尸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妥善安排好离开的事宜。

将马寒寒的尸体安葬后,虔诚的为她祈祷,希望来世她能过得好一些,就像哥哥之前教她的一样。

随后换上她的衣服,伪装成受伤的马寒寒,赶回了集结地,成功偷梁换柱,回到了她梦牵魂绕的汕洲。

她离复活哥哥林泫,终于迈近了一步。

回到汕洲,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曾经和哥哥的小家,虽然几年没回来了,但还是凭借着记忆找到了。

残破的木房孤零零的隐在树林中,周围歪歪扭扭的木栅栏,已经不成样子。

重回旧地,百感交集,过往美好的每一幕都在眼前浮现。

可惜,人去了,还剩什么呢?

何千缘明白,复活哥哥就算是有违天道,她也要搏一搏。

家都没了,还顾什么天道。

告别小家,何千缘来到了马寒寒的家。其实,那根本都不算是家。

靠近山脚,沼泽密布,残破不堪的小房子,连个围栏都没有。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顶替马寒寒,回到汕洲之后,事情比何千缘预想的更加难搞。

除了要时刻保持警惕,防止右眼能看到的事实被人发现,还要对付一心刁难自己,想弄死自己的胖肥猪,以及时时担心脸上伪造的疮疤会被人识破。

但事情好在还算顺利,在汕洲人眼中,脸部毁容,双目失明的马寒寒对他们来说,毫不重要。

甚至连关心今天午餐吃什么都比关注马寒寒重要,但这正满足了何千缘的需求。

直到几天后,胖城监的到来,打乱了何千缘隐人耳目,潜藏,去适应新大陆生活的计划。

那天,昏暗,朦胧的薄雾,何千缘正在马寒寒残破不堪的住处,研究怎么装得更像瞎子。

突然,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个宽厚,短矮的身影一脚踹开,何千缘借照进屋内的微光。

看清了,来人是这些天来一直找自己麻烦的死胖子,何千缘心里暗自不爽。

但还是装模做样地询问来者是谁,尽力装作温顺的马寒寒,实则心里一直抑制着想揍他的冲动。

‘’臭婆娘,你怎么还没病死,你不死我从哪里捞好处,今日,城里贴了告示,说死者会得到一笔赔偿金。你这怪物,怎么还活着,都残成这样了,还活着干什么,我要是你早就没脸活着了,给咱们汕洲丢人”。

何千缘攥紧手中的导盲棍,看着油光满面的胖城监,又想到马寒寒受的苦,以及几日来自己受的憋屈。

她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你管我,死胖子‘’。

胖城监没想到马寒寒竟敢顶撞他,他原本圆滑的脸皱在了一起,活像一头胖的,满脸溢肉的肥猪。

他恶狠狠地骂道‘’死婆娘,还敢顶嘴,你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忘记你之前是怎么被我如掌中之物般戏耍的了?没死就算了,唯一有点用的脸还被烧成这副鬼样子,真是晦气,连猪都不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就是我们汕洲的耻辱,丧门星”。

何千缘看着他逐渐狰狞的脸,心中的怒火渐渐燃烧到了顶峰。

她假意询问“监城可有什么能让我弥补的办法吗?我一定尽力做到’‘。

’‘这还差不多,一会,你跟我到监城司去登记,我最近听说,受伤严重者能额外领取补偿,你都烧成这副鬼样子了,肯定能得到一笔不少的补偿,一会你跟我走”。

何千缘竭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但她狰嵘可怖的面孔让胖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转身扬长而去,在屋外等待何千缘这棵摇财树,却不知何千缘会让他后悔终生。

一路上,胖子趾高气昂,将圆胖的脑袋高高地抬起,身后跟着拄拐的何千缘。

人们虚心地向城监问安,心里却咒骂着,让他赶紧死,自己好顶替他。

装瞎的何千缘跟在后面,时不时在地上磨一磨手杖,细微的声音不易察觉。

突然,何千缘叫住了心里美滋滋的城监,说‘’城监,我请你吃饭吧,好报答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嗯,真懂事,吃什么菜啊,便宜的我可不吃”。

‘’猪腰子......怎么样‘'。

还没等胖子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腰部一阵刺痛,钻心的疼,越来越疼,脚一软,本就笨重的肥胖身子就倒在了地上。

胖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城镇,人们迅速围观过来,却无一人伸出援手,多是看热闹的好事之徒。

人们恐惧地看着手执杖,满脸伤疤,皮肤毫无血色,睁大白眸的马寒寒,她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淡淡的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这丫头是不是被监城逼疯了,都敢伤人了’‘。

’‘是啊是啊,从小无依无靠,受人欺负,又毁了容,换作是谁都会疯的...''

''太惨了......''

''监城,没事吧,他死了,城监谁做’‘

’‘别惦记了,反正不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话说选举也快开始了吧,去碰碰运气,万一中了,光宗耀祖啊’‘。

议论纷纷的人群,没人关注这场伤人案的起因,他们只在意自己有没有好处。

直到莫以尘的到来打乱了人们的升官发财梦,何千缘再次见到昔日的同窗,没有惊喜,而是厌恶和担心,害怕莫以尘会干扰自己的计划。

但她转念一想,何不利用他,让他带自己去昪洲,这样可以省很多力气,于是她趁人群关注胖子时,拉走了莫以尘。

山下,小屋中,’‘马姑娘,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们……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尽力办到’‘。

何千缘不自主地望向了屋外,眼神无光,’‘我想离开这里,再加入拓荒军’‘。

莫以尘不解的问道’‘为何,你不怕再遇到之前的灾祸吗?’‘

’‘天灾总比这地狱强......''

莫以尘看着这个女孩,内心有过犹豫,不知为何,心底最深处却忍不住喊出声来,“答应她”。

便答应了她。

深夜,山上,点点星光在暗夜中起舞,发出的银绿微光,在监城的家周围游荡,聚集。

渐渐的,微光汇成了火焰,熊熊的烈焰照亮了夜空,惊醒了沉睡的城镇。

无暇安睡的莫以尘和何千缘,被山上熙熙攘攘救火的人群惊扰了,等他们赶到,大火已被扑灭,监城的家已变成了废墟。

监城瘫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泪水和满面油汗浸染了他身上绸缎的衣裳,全无白日的得意洋洋。

目光呆滞的不断嘟囔着’‘没了,都没了......''

直到他看见站在一旁的何千缘,他空洞的眸子才有了光。

仇恨的怒火在他眼中爆发,’‘贱人,疯子,一定是你,是你报复我,毁了我的所有’‘。

胖子愤怒地指着何千缘,人们这才注意到他们寻找了大半夜的两人,便纷纷为他们该死的监城抱不平。

’‘肯定是他们,我都看到了’‘。

’‘我也是,他们手里提着油罐,放火烧了监城家’‘。

’‘没错没错,我也看到了,准是他们......’‘

正义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为监城伸冤,他们恶狠狠的盯着莫以尘和何千缘,仿佛顷刻间就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人群逐渐逼近,将两人逼向了废墟堆。

’‘你闻到了吧,焦虫味’‘,何千缘低声说道。

莫以尘点点头,弯腰在地上捡起了监城用宝石做成的茶杯,可茶杯却有残破。

’‘各位,这是水性宝石,最是耐火,可这只茶杯却有被侵蚀的迹象,显然,这是异化的食晶虫才能做到的,并非人为’‘。

’‘那这场大火怎么解释,难道虫子还会放火不成’’。

‘’对,这你们怎么解释‘’,人们纷纷提出质疑。

‘’异化的是萤火虫,它们吃了宝石,体内能量累积,身体发烫,聚集的数量多,便起了火‘’,站在一旁的何千缘突然发声。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怎么证明‘’。

‘’就是,你们说什么都行,证据呢?‘’

‘’证据呢......''

这时,一小群闪着微光的萤火虫进入了这场闹剧,它们身上的点点微光与汕洲人们手提的灯笼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但它们在吃了莫以尘手上的宝石茶杯后,竟自主地燃烧起来,这一意外的火光,烧尽了人们心中的疑惑。

‘’看看,真的,着了‘’。

“咱们错怪人家了‘’。

‘’是啊,我早就说过,不是他们,你们非不听......''

峰回路转,化险为夷。

倒在地上的监城,眼看形势不好,忽然,捂住自己的腰,大叫起来。

‘’就算不是他们烧的房子,那我的腰呢,这笔账怎么算,不能放过这疯女人‘’。

人们又一次偏向了监城,正准备继续讨伐何千缘。

不料,何千缘拿过莫以尘手中被啃食的茶杯,笑着问道‘’监城,你家吃茶用的杯子都是水宝石做的,那你家的床是不是用木宝石做的,你克扣大家的这一笔又该怎么算,不如,我们今天一并说清楚,怎么样?‘’

胖子被怼的哑口无言,原本红润的脸涨成了青紫色,不断地颤抖,汗如雨下。

‘’对啊,监城怎么这么富,肯定贪了不少钱,把他押到监城司去,问问清楚‘’。

‘’对,去监城司‘’。

‘’走,走......''

愤怒的人群将拼死挣扎的监城拖向了他的办公处,人群渐行渐远,原本热闹的戏剧收场了,被照亮的天空也恢复了。

沉默已久的何千缘说‘’走吧,罪人由人民审判,愿他肮脏的灵魂不会污染他的身体……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何千缘伸了伸腰,拄着杖独自走去。

看着何千缘假装摸索着,渐渐走远的背影,莫以尘呆视了很久,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疑问,或者说是,渴望。

‘’是她吗......''

漫夜终过,白昼间来,一早便收拾妥当,准备去慰问伤员的莫以尘,没叫醒难得睡得安稳的何千缘,独身去挨家挨户询问情况。

好在昨天他和何千缘帮他们铲除了贪官,汕洲人对莫以尘还算客气。

但旧大陆的遭遇让人们不敢再让为数不多的孩子去冒险,除了何千缘,再无一人愿加入拓荒军队。

莫以尘回到山下的小屋,已近中午,何千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等莫以尘带她去昪洲,加入拓荒队。

目的就是,好有机会复活她日思夜想的哥哥--林泫。

为了不引人关注,何千缘特地找了一个面具,来遮住自己的假面孔,至少不会吓到无辜的人。

何千缘只从旧陆带了一根手杖,这根手杖是仇婆婆送她的,告诉她说,以后会用上的。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用来装瞎子正好,而且何千缘一直拿它当武器,早就用顺手了。

就是不知道仇婆婆的本意是不是这个,也许是别的呢,也许以后就知道了。

‘’回来了,出发吧‘’。

‘’你……真的想好了,一旦决定,便无回头路‘’。

‘’当然,这个地方让我恶心,我想摆脱这里‘’。

‘’好……我带你走‘’。

城中,只见人们,欢天喜地地燃放爆竹,庆祝新监城上任,鲜红的纸屑漫天飞舞。

也有为被胖监城害死的亲人烧香烧纸钱的老弱妇孺,惊天动地的哭声,飘雪般的纸钱与热闹,鲜艳的庆祝现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夜之间,这座城镇同时变成了天上人间和人间地狱。

何千缘冷漠的,用无神的白瞳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头也不回的拄着拐,跟着莫以尘踏上了前往昪洲的路途。

至此,这场祸乱,或许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