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IcU门口,方宇和海丰的几个安保守的眼圈都黑了。
陈嘉宜拨开人群,看见了躺在里面的男人。
他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地躺在床上,黑发垂在额前,更衬的脸色苍白到透明。
呼吸机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却盖不住他挺秀清俊的轮廓。
看着他的脸,陈嘉宜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他一点都没变。
眼泪夺眶而出。
她用力地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幼年的记忆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殷杰带他来自己家做客。
他看起来脾气很臭的样子,见人也不喊,满脸都写着不耐烦。
她也从不主动找人说话,看他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就接着回房间摆弄纸飞机。
也许是一个人在客厅待待无聊了,殷启良开始四处乱逛,渐渐就逛到了颜雁的房间门口。
当他看见颜雁屋里摆满了她做的纸飞机,纸房子,还有泥塑和木雕的时候,眼里写满了惊奇与崇拜。
尽管内心蠢蠢欲动,然而他还是矜持地站在她的门口,好像她不开口邀请,他就不肯进去。
“你还是进来看吧!”
那是颜雁第一次主动跟陌生的小朋友说话。
从此以后,高傲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就成了她的小跟班。
一起逃学,一起翻墙,一起约隔壁小区的孩子打架,一起狼狈为奸……
他说长大非她不娶,她说自己非他不嫁……
哪怕中间分开了将近二十年,两人也没有改变心中的选择。
陈嘉宜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直到眼前男人的身影逐渐变的朦胧。
“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她擦了擦眼泪,问。
李正浩回答她,“医生说,要是在三天之内能醒,那就没什么问题。”
“那要是三天内醒不过来呢?”颜朗问。
“不可能!”陈嘉宜断然否决,“他是我见过生命力最强的男人,当初,他被刘翰打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也照样能把一屋子人都揍得站不起来,他肯定明天就能醒!”
李正浩点了点头,“对,我们也要有信心,嘉宜,你多在外面陪陪他,他一定能感受的到的!”
“好!”陈嘉宜坚定地说。
颜朗还是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先回房间再说吧。”
几人回到单人病房。
此时,离车祸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这次陈嘉宜几乎没受伤,殷启良几乎是舍命将她护的完好无损,连四肢和头上那点擦伤,还是她自己在车里钻来钻去弄的。
“你刚才说,小叔已经自首了?”
病房里,陈嘉宜摸着脸上的创创可贴,想起他给自己发的微信,“这场车祸并不是他策划的,他让我回宾馆。”
李正浩点了点头,“没错,他都交代了,是威廉姆斯。他是个老手,手底下养着一批亡命之徒,专门制造车祸,以前,他经常用这种办法,干掉他在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再买通媒体,伪装成意外,底细非常不干净。”
“我当时就跟爸爸说,千万不能跟他扯上关系,”颜朗心有余悸,“幸好如今及时发现,不然,要是颜家被牵扯进去,小妹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他愤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可是,殷总跟他没有业务往来,有什么竞竞争的?”付小晶给陈嘉宜倒了杯牛奶,“他要创死咱们的殷总?”
“是感情上的竞争对手吧。”李正浩看了看陈嘉宜。
陈嘉宜也无奈地点了点头。
“殷启良之前就调查过,颜樟和威廉姆斯有很多关联交易,”颜朗对她说,“他做了很多工作,但是都不敢告诉你,怕你多想,怕你不开心,他一直都在默默保护你,这一点,我现在可以为他作证。”
想起那几天,自己对殷启良的恶劣态度,陈嘉宜内心的自责又涌了上来。
“你也不要自责了。”颜朗安慰她,“你吃的那款药里,有成瘾和刺激脑神经的副作用,并不是你主观想这么做的,那个葛主任,现在也被带走协助调查了。”
李正浩接着说,“这款药和它背后的制药公司,都和威廉姆斯脱不开关系,他以为自己有外商身份,就能豁免我国法律的制裁,想的美。现在我们已经在全城搜捕他了。一定会帮你出这口气的。”
“对了嘉宜,”付小晶好奇地问,“那你当年,是怎么从颜樟那里逃出来的?又怎么回到c城的?”
陈嘉宜回忆着:
那晚,在看见颜樟的脸之后,她没有声张,一直躺在地上装睡。
她看老电影里演的,强盗要是被人质看到了脸,就会杀掉人质。
所以哪怕缩在地上怕的哭,她也不敢出一点点声音。
也许是没想对她下狠手,又或许是没想到这么瘦弱的小女孩有本事自己跑掉,入夜以后,房间里的两三个看守,都没有将她房门锁死。
这才给她逃走的机会。
到了半夜,颜雁确定几个看守睡着,偷偷打开窗子,顺着水管爬到了楼下,逃出了那个又脏又旧的旅馆。
然而,毕竟只是个几岁的小女孩,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和机智已经足够少见,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几乎没有能力为自己寻找回家的路。
逃出之后,颜雁受到惊吓,加上连日的食不果腹,精神恍惚,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也渐渐忘了家在哪里,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靠在菜市场里捡东西吃,勉强活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从夏天到了冬天。
c城的冬天又湿又冷,她独自来到了离家不远的北路菜场,当时菜场的管理员戴老看她可怜,想把她带回家,可那时候的她看见中等身材的男人就害怕,怎么也不跟他走。
又过了几个月,整是c城最冷的时候,陈佩兰路过菜场,看见浑身脏兮兮,躲在菜摊下躲雨的她,这才把她带回了家。
“所以,他们不是想把你卖掉?而是怕你把小叔的事情泄露出去,想把事情处理完,再把你接回家?”付小晶咋舌,“他真是作茧自缚多此一举啊。”
“也很难说,”李正浩若有所思,“以他那个争强好胜的性格,为了掩盖事实,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颜朗沉重地叹了口气,“他当初跟爸爸一直不和,想独自做出一番事业,没想到却走了这么多歪门邪道,也该付出代价了。”
笃笃。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请进!”陈嘉宜对着外面喊。
吴婉清和颜铭恰好风尘仆仆地进来。
“小雁!”颜铭一个箭步冲到陈嘉宜面前,“爸爸错了!爸爸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