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村之中，这幻境翻转的操作把顾亭念惊得都挑起了眉。
渐渐清醒的人们开始疑惑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哪里？”
“啊……我头好疼……”
“身体……身体也不像是自己的了……”
“这些黑气是什么？”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每一个人的身上缓缓飞出，汇聚到半空中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就好像有什么人要从里面出来了。
而鬼母的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
“孩子……”她眼中忽然落下泪来，看着顾亭念，“你……真的很像……他。”
谁？！顾亭念惊愕不已的看着她的身体，“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人答应我，”村子里的大雾在散去，鬼母身体越发透明了，声音磕磕绊绊起来，“只要……只要在你问我他是谁的时候，发动他的术法……他就会把我的孩子从‘那边’带回来……这些人也会被放出去……”
那边是哪边？
萧云柯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想活了吗！”
“……对不起，”鬼母动了动唇，“我说不出口……他、他有很强的力量……你，你叫萧云柯是吗？”
她倏然一笑，身上竟然有一种昙花一现时的圣洁感，“……我没想到你的母亲被仙族所杀，你却拜入了仙族的门下……不过、不过她黄泉之下，应该……应该也不会怪你的——”
什么？！
萧云柯怔住了——
“我的母亲？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
他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寒鸦都没透露过半分他娘的情况，他曾经想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嗯，她是个很自由的女人……”鬼母微微一笑，神色竟然有柔和之意，“那年她和两个朋友入了鬼村……知道我的境遇后还教了我很多东西……不过……咳……”
她突然喷出一大口血来。
天际的雾倏然散了，乌云后的日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宛若被烈焰灼烧——
“……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顾亭念喃喃，看着鬼母的魂魄在阳光下逐渐要被烧去，眼眸一深——
他从储物玉佩里掏了个红色的麻袋出来。
……上面甚至还绣了龙凤的金线，像人间成婚时的喜被。
都准备要动手的萧云柯诧异的看向他，颤道：“……师尊？”
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喜被吗？
“此乃锁魂袋，”顾亭念身形倏然一闪，将麻袋狠狠套在了逐渐要消散的鬼母身上，冷冷的说：“就算你只剩一缕魂魄我也能把你套进去养着——没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让你死的。”
想说话说到一半就死？
也不看看如今的仙族有多么发达！
他出门前可得了周青词的令，去掌门私藏里洗劫了一遭，把能带上的都带上了！
他甚至还记得周青词说，“亭亭呀，要是在外遇到危险或者遇到那种说话说到一半准备去死的，就拿这个麻袋给他套进去！可以让他在这里面活至少两个月呢！”
原本顾亭念还嫌弃这个麻袋的花色有点奇怪，不想拿的，被他这么一劝，立刻就带上了。
现在看来还是有用的！他师哥果然有先见之明！
那红色麻袋下来的瞬间，鬼母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本被烈焰灼烧的痛苦也减轻了。
“你？！”她十分惊讶，“你这袋子竟然可以阻止那个人对我下的咒法自燃？”
顾亭念面无表情一哼，竟然有点小傲娇似的，“元玄掌门的宝贝，岂是寻常宝物能比的？”
他师哥可是很厉害的！毕竟四百年的阅历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萧云柯：“……”
他默默收起准备动手强行拉住鬼母的魔息，心想：果然还是我见得太少了。
但他刚这么想完就有点破防了——
周青词到底为什么对顾亭念那么好啊？！我要怎么才能比得上他啊？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一只灰头土脸没见过世面的狗，而顾亭念像家养的、身上戴黄金珍珠还有仙法口袋的猫。
哦不对，他身上是真戴黄金珍珠啊！萧云柯看着正在施法给鬼母疗魂魄的顾亭念，暗自担忧。
周青词大概是很会养孩子的——据说顾亭念的衣裳配饰都是他一手采买，就比如他家师尊现在身上穿的这身深紫色的长袍。
长袍上金银线交织成漂亮的纹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那些纹路都另有玄机。
像是咒法。
而萧云柯恰好在仙族学过这玩意——那是防虫的咒纹，将这种线绣在特殊的布料上就能达到防虫防蚊的效果。
还有那个紫山茶的耳钉……以及银发冠上垂下来的金链子……
这一身行头下来，旁人一看就知道他身价不菲。
……这要是拐回魔宫了，他家师尊真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
只是一瞬，萧云柯就想了这么多。
但他没有想过挑拨顾亭念和周青词的关系。
那是他最爱的师尊啊……就该得到最好的。
而不是跟他一起跌入泥潭。
他也不想把他从高处拽下来，只想看着他越来越好。
可是……这样的人会喜欢我吗？
他前世是迫于自己的威胁……才和他做那么多次的吗？
“？”顾亭念原本在给鬼母疗那些伤口，疗了一半发现身后没有动静，顿时扭头看萧云柯，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在……看着他？
但他目光挪过来后，萧云柯又低下头了，像是有点自责……？
这小子又在想什么了？
“愣着干嘛？”顾亭念不解，“快去看看那些活着的人怎么样了。”
……他为了外人凶我。
萧云柯哽了一下，幽幽叹息，真的起身朝那些云里雾里的人走去了。
背影看上去有点委屈。
“他不高兴。”鬼母突然说。
顾亭念：“？？？”
“他喜欢你，”鬼母从麻袋里探出半个头，“但他觉得，你不喜欢他。”
顾亭念：“……”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怀疑我，我有幻境之力，能感知人的表层记忆。”鬼母抬抬下巴，看向萧云柯，“他……”
她说到一半卡壳了，像是被什么桎梏了。
“……总之，他喜欢你。”鬼母小小声说。
“那有什么奇怪的？徒弟不喜欢师尊，那为什么要拜到我门下？”顾亭念看了她一眼，心说：敬爱之情嘛，他懂的……
“不是那种喜欢。”鬼母可能是想到了萧云柯的母亲曾经帮过他，于是绞尽脑汁想形容词——
奈何她是精怪，书没读过多少，想了半天，只说：“我那天在庙里，看到了，他想把你绑起来。”
诧异的看向鬼母，顾亭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绑起来？”
“嗯！”鬼母想到那天自己在萧云柯睡觉时看到的记忆，重重点头，那模样竟然还有点怪异的可爱，“我看到你骂他，然后他把你绑了起来……自己跑去哭了。”
顾亭念：“……”
以萧云柯的性格可能真能干出这种事……
可是……不是那种喜欢，是哪一种？
他真的把这小麦芽糖养歪了？不应该呀……
不对，我骂他？
我什么时候骂过他？
他眯起眼，突然问，“你看到的记忆里，我骂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