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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渡内力的那阵子虚弱过去之后,每时每刻运转着的扬州慢总算削弱了肉体上那点疼痛,方多病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他看了眼自己躺着的床榻。

自从李莲花醒来之后,便再没有跟他睡过一张床了。

虽说关河梦这小院只有这么一间房,但莲花楼还在小院后头杵着,前些时日展云飞便是睡在莲花楼二楼的房间。

如今李莲花体内的碧茶之毒已解,自然没有那么畏寒,住回小楼里连火盆都用不着点。

方多病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他醒得不算早,李莲花这会儿应该醒来了吧。

这么想着,他放轻了动作地往小院后头走去。

莲花楼的门正大开着,狐狸精趴在地上咬着一根不知道被李莲花收在哪里,又放了多久,完全失了水分的萝卜。

干巴巴的萝卜实在不算是狗的吃食,即便是被李莲花喂了不少萝卜白菜的狐狸精也一样。

这根萝卜没一会儿便被狐狸精给玩得疤疤癞癞,残渣也落了一地。

方多病蹲下身来没好气地揉了一下它的脑袋,小黄狗舔着鼻子拿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他,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像是嗅到了什么,竟是黏在了他的腿边蹭来蹭去。

“你这鼻子倒是敏锐得很。”

他身上的四叶菡萏即便是自己都不怎么闻得到,毕竟他又不是木灵成精,如今也不过是肉体凡胎,那花瓣都被他用了多久了,沾染上的味道本就不多,有也几乎都在他的血液里了。

狐狸精被他抬腿往旁边拨了拨,许是习惯了,便也没有跟上去,只是在原地左右摇着尾巴,轻轻地“汪”了一声。

方多病推门进了楼里。

李莲花已经搬回来两三日,楼内没了前些时候的冷清,桌椅好似被收拾过了一遍,锅里还热着甜汤。

只是原本该在楼里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从后门出来时,在楼上坐着的展云飞才慢悠悠地出声道:“他往林子里去了。”

方多病朝他挥了下手后,便又抬脚往后山的林子走去。

才走出小段路,他便听到了林里的声响。

他顺着声音的源头走去,远远便见着四散的枯叶被剑气卷起,纷飞四散,随着李莲花收剑的动作如雪花般簌簌地飘落下来。

哪怕隔着一段距离,方多病都可以感受到他剑中肆意发泄出的压抑跟愤怒的情绪。

但很快,这股情绪便被他收敛了起来。

穿回了一身单薄衣衫的李莲花随手一掷,叫手中削铁如泥的软剑没入了地面,只露出浅浅的一点剑柄,也被埋在了满地的落叶中。

从前这人的吻颈剑扔在了天机山庄,这回因着毒发,没有第一时间将这剑处理了,也不知今日为何想起来了……

方多病看着他寂寥的背影有些心疼。

李莲花却是满不在意般地甩了甩方才执剑的手,侧过脸来,面色淡淡地问“怎么,身上不疼了?”

方多病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另一只手上的酒葫芦,牵起嘴角笑道:“哪能一直躺着啊,我如今内力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只要运转着扬州慢,身上便不怎么疼了。”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他转了转手中的酒葫芦,将雕着莲花图案的那一边转过来,指腹轻轻在上面的纹路摩挲着。

刚下山的时候,这答应师父要修好的酒葫芦便叫他给忘了,直到东海那一战后,他中了碧茶之毒,又身受重伤,回四顾门的住处去寻乔婉娩的信时,才在自己的那些东西里瞧见了这个被放了许久的破酒葫芦。

之后他改名李莲花,师父也身死,他才惊觉自己十四岁下山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云隐山去见师父师娘,这答应了师父要补好的酒葫芦,也如他跑野了的心一样,被丢到了角落里。

哪怕后来他学着一点点将这个酒葫芦补好了,也换不来再见师父一面。

他握着酒葫芦的手一紧,却是不愿意再想,揭了盖子后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方多病虽知李莲花如今身体已经好转,只是喝个酒不成什么问题,但那也要看是什么酒。

这些年他已经将这人的过去了解得一清二楚,这酒葫芦还被他带在身边这么长时间,他自然是知道这酒葫芦的来历。

李莲花苦寻了单孤刀的尸骨十年,到头来单孤刀不但未死,还是害死了师父漆木山的凶手。

从前他们马不停蹄地便开始寻母痋,本就是合了李莲花阻止单孤刀,为漆木山报仇一事,最后单孤刀也确实败在了李莲花手下,最终身死。

而如今,这人身上的毒是解了,却偏偏因为他的问题,选择了跟他一起去外域,放下了报仇这件事。

方多病心口有些发涨,便忍不住道:“其实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必那么急着去外域,倒是单孤刀,他如今已经拿到了四枚罗摩天冰,在发现里头的业火痋死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如我们还是先解决了他的事,再一起去外域?”

李莲花指尖又转了一下手中的酒葫芦,慢吞吞地将盖子盖上,才带着几分慵懒地微微挑起了眼,看向方多病。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将酒葫芦放到一旁,“不论如何,这件事与你关系都不大,你也不必掺和进去。”

“怎么就跟我关系不大了?”方多病反驳道:“你忘了我爹是户部尚书了?若是朝堂上真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单孤刀真做了什么,我的身世又暴露了,你让我爹娘怎么办?”

李莲花在膝上轻点着的指尖一顿,目光流转着才又转了过来,轻声问:“你想怎么做?”

“自然是制止单孤刀,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答得毫不迟疑,叫李莲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以至于停顿了片刻,才低声劝道:“你若是担心方尚书,自有我跟你娘在,你这身子拖不得,不如先驾着莲花楼去外域,我将事情解决之后,再赶过去与你会合。”

方多病只是看着他,这些时日因为疼痛而消瘦了许多的脸流露出几分委屈。

“你又要丢下我了吗,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