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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煦从外头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深了。

进到营帐内,他便闻到一股淡淡地草药味。

他走到屏风后一看,果真是方多病正在给自己上药。

萧承煦以为像这人这样的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十军棍应当不算什么,却没想到方多病受罚时并未用内力护体,竟是生受了这十军棍,以至于如今背上清晰地落着实木棍用力击打留下的印记。

他看着这人手指抹了药膏,胡乱地拍在了背上,有时候手指直接碰到了伤口,将自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便忍不住问:“你不是会术法?为何不给自己治伤?”

方多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似是才发现他已经到了身后一般,看了看沾了药膏的手指,“左右也不是什么重伤,我体质好,过两日便没事了。”

萧承煦皱起眉,“你是我的副将,要随着我上沙场,今夜梁军不知会不会选择夜袭,若你身上有伤,如何护我周全?”

“哪那么严重?这点伤不影响我活动。”方多病从床上站起来,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

平日里他穿着劲装或是窄袖便衣,拳脚或是舞剑都显得很是潇洒,如今只穿了一条亵裤,赤裸着上身,身上紧实的线条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格外清晰。

萧承煦在军中分明是见惯了男人赤着膀子,如今却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他撇开视线,也不再劝说,只是转头便要走。

方多病连忙拉住他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拽回了跟前。

“好好好,我老实交代。”他搂住沉着张脸的燕王殿下,无奈道:“对我来说,这确实是皮肉小伤,只是看着严重,实则真的一两天就痊愈。真要论起来,其实被掏空神力的感觉更难受,且那样的话,今夜若是敌袭了,才真会耽误事,并非我用这些伤刻意搏你同情。”

萧承煦将手抵在他胸前,本是要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但视线往下却是这人被烛光晕出了一片暖色的胸膛。

他只好眼睫轻颤地又将双眼抬起,“我说过,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并不在乎。”

若是真的毫无动摇,这双眼睛怎么可能会如这般,好似落进了石子的湖面。

方多病又不是没见过这人真的冷漠以待,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牵着嘴角笑起来,“好歹我也是因为殿下才被罚的军棍,殿下可否帮我上一下药?”

萧承煦目光慢慢挪向了一旁,落在了素色的被褥上。

“我不擅此事,你唤他出来便是了。”

方多病无奈地应了一声:“好吧。”

他用食指托起萧承煦的下巴。

这个动作叫跟前这人还是忍不住掀起了眼帘,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

他唇边的笑容却因为这一眼更深了几分,侧过头慢慢地贴上了眼前柔软的嘴唇。

萧承煦的嘴唇很软,他含吮了一下,对方便微微松开牙关,好方便他渡气。

但方多病并未将神力渡过去,只是贴着这人的唇顿了一会儿后,突然将人松开。

本来已经做好身体的主导权被另一半神魂接管的萧承煦一愣,下意识便抬眼探寻地看向本该唤出年少时自己的男人。

方多病却只是用指腹蹭了一下他的嘴角,“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若是被承煦知道了你罚了我军棍,想来是会生气的。”

萧承煦渐渐寻回了方才被他刻意压下的理智,他拨开还流连在唇畔的手,“此事本就是你不守军令在先,我不觉得他会是个是非不分之人。”

方多病弯了弯眼睛,“你就不怕我添油加醋?”

他却是冷笑了一声,“有什么好怕的,至多不过是被抹除罢了,这倒也如了我的愿。”

方多病被他堵的次数多了,反倒觉得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有些可爱。

“如今明明活得好好的,别整日将抹除不抹除的挂在嘴边,平白叫自己难受。”

他抬手轻刮了一下萧承煦的脸颊,“不过我不想叫他知道也是真的,并非是你的原因,就是不想让他担心。”

尽管对他的动手动脚满脸排斥,但这个理由到底是说服了板着一张脸的燕王殿下。

萧承煦接过他递来的药膏,看着眼前宽阔又带着一道道杖责红痕的肩背,他垂下眼睫,从药罐中取了一团药膏。

虽说嘴上不情不愿,可他手上的动作却很轻,方多病几乎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反倒是带着薄茧的手指带着冰凉的药膏落在背上时,像是有什么在轻轻挠着他的胸口,叫他蠢蠢欲动地想将背后这人抱在怀里。

只是他这头还心猿意马,背后的萧承煦已经专注地给每一道印子都上好了药。

将药罐还给方多病后,他便蜷起那沾了药膏还未完全洗去的手指,冷淡道:“好了,若是下次不想再挨军棍,便不要再随意违抗军令。”

方多病转了转手里拧上了盖子,有些圆滚滚的药罐,笑道:“只要你将我留在身边,别再叫我去做什么斥候,我自然不会违抗军令。”

萧承煦想起了在年少时自己记忆中曾经见过的两人的相遇。

他并未亲身经历过,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也知道,方多病的性情确实不像是从军,又或是能在官场上沉沦的人。

尽管不曾口头上答应,但像今日这样的责罚,他也并不想再出现第二次。

本就是他因为自己一时的情绪,将方多病这个副将派去做了斥候,要说错,其实错的是他。

若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归属是年少的自己,他才是最该领军棍的那个人。

“萧承煦。”

在他几乎要走出屏风时,方多病突然道。

萧承煦面上透着几分冷漠地转过脸,便见他手肘支在盘起的膝盖上,弓着腰,用手托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什么事?”他问。

方多病面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脸上露出了些许郑重之色,“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今日是我不好,并未完成好斥候该完成的事,便因为旁的事,带着私心地跑回来寻你。往后我会令行禁止,原谅我这次,可好?”

萧承煦本就攥着的拳头顿时紧了几分。

他面色却并未改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落下一句:“你今日挨过军棍了。”

便大步绕过了屏风,很快便离开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