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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兮离开之后,方多病还是继续翻看着这些被挑拣出来的卷宗。

仇烟织看了看他翻书的动作,微笑着道:“执剑人果然天资聪颖,这看书的速度,也远超凡人。”

方多病不耐烦跟她试探来试探去,便半真半假道:“你倒是高看我了,我这眼睛,也就是凡眼。这些一看便知道与郑妩一案无关之事,大概扫上几眼便可,何必看的这么仔细。”

仇烟织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她也并非每一册都看得这么细致,毕竟这里的卷宗这般多,若是一一细看,只怕得花上好些时日。

但因着怕遗漏,多少也会多扫上几眼,哪会像方多病这样翻得如儿戏般。

手中忽然翻到了紫衣局离宫名册的方多病动作略微一顿,便就着这个慢下来的动作,主动问:“对了,掌棋人应该收到我差人送去的结果了吧?”

仇烟织放下手中的卷宗,“执剑人说的是关妩其实是郑禄之女郑妩,刺杀楚国公,都是为了报仇的这个结果吗?”

她微微一笑:“要说这是此次刺杀事件的结果,也并没有错,只是爹爹的意思是,他要找出当初救走郑妩,又帮助郑妩进入紫衣局的人。”

方多病一愣,倏地从位置上站起,“楚国公派了其他人去天牢?”

仇烟织没有接话,方多病却是抓着手上的册子恶狠狠地指了她一下,便连册子都不曾放下地跑出了案牍库,赶往刑部大牢。

然而他来的时间还是太晚了。

昨日被他勒令不准乱用私刑的官吏冷笑着用带着倒刺的鞭子鞭打在郑妩身上,已是将她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而在她跟前,站着一个面容冷肃的女子,手中抱着长剑,一言不发地盯着始终不曾透露出幕后指使的郑妩。

眼见着郑妩陷入昏迷,女子只是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医官。

那医官似是习惯了这个场面,垂首上前,检查了一下郑妩的情况后皱起了眉,很快便退回了女子的跟前:“右士,犯人已经不行了,若是强行唤醒,只怕也是吊着一口气,未必能坚持多长时间。”

这被唤作右士的女子却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将她唤醒。”

方多病拦住了医官的动作:“够了。”

他看向右士,“楚国公明明说过,此案由我与掌棋人共同审理,右士如今又是何意?”

右士十分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郑妩刺杀一案已经结案,罪臣之女为报父仇意图刺杀朝廷重臣,理应处以极刑,不过楚国公想要了解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主谋,才将郑妩的审问权转回将棋营。”

方多病冷笑一声:“那右士严刑逼供之下,郑妩可交代了幕后之人?”

右士并不接话,方多病这才靠近了郑妩,抬手把了一下她的脉搏,发现她如今所受刑罚已损伤了她的脾脏,内里大出血的情况下,只怕不到一刻钟,她便要死了。

他给人渡去了一丝扬州慢,轻轻拍了拍她的面颊,“郑妩,郑妩?”

然而郑妩在那丝扬州慢的帮助下勉强睁开双眼后,所说的的第一句话却是:“杀了我。”

方多病便明白,她不可能再多说什么了。

从做出刺杀仇子梁的那一刻开始,或者说,从八年前郑家满门被杀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没有好好活下去的打算了。

仇子梁不会放过她的。

若是还在江湖,或者说他还是天机堂的少堂主,他自然可以接下幕后之人的调查,免去郑妩最后的皮肉之苦。

但他如今却是齐焱的执剑人,代表的是受制于仇子梁的当今天子。

在羽翼未丰之前,他便只能看着这本能留下一命的年轻女子消逝在自己眼前。

这也是从前为何方则仕想要他入朝堂,他却一心只想闯荡江湖的原因。

朝堂之上,是权力的争夺与倾轧,是人心欲望的拉扯,比江湖纷争都要复杂得多。

他回到延英殿的时候,已经入了夜。

齐焱已经收到了郑妩死在了天牢中的消息,正穿着一身单薄的亵衣,独自清洗着一条帕子。

听到他进来的动静,一身素净的天子动作一顿,双眼冰冷地抬起:“出去。”

方多病愣了愣,却是看见了他泡在水中的手。

被他揉搓着的那条帕子上有一个深色的印子,是血留下的痕迹,许是过去经年,又许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子不得其法,手中的帕子被揉得布满折痕,那上面的印记也仍旧未能彻底洗去。

方多病并未如眼前天子命令的那般从屋里离开,反倒反身关上了殿门,走上前去。

“陛下是想将这条帕子上的血迹洗掉吗?”他放轻了声音问,手伸入了水中,慢慢握住了齐焱抓着帕子的手。

不知在水中浸了多久,天子的手早已变得冰凉,因为练箭而留下箭茧的指尖被水泡得都有些发皱了。

“陛下是在为郑妩痛心吗?”他低声问着,看着没有挣开自己手的天子,慢慢地贴在他的背后,将齐焱略显单薄的身子拥住。

【虽然不知当初你是如何救下郑妩的,但眼见着自己保下的性命,最终还是因当年之事这样决绝赴死,你心中……应当很难受吧。】

他看了眼怀中并没有将自己挣开的天子,将声音放得更柔了几分地继续道:“这种积久的血迹,并不是那么容易清洗,让臣帮陛下。”

齐焱只着了一身亵衣的身体因为他的贴近而渐渐暖了起来。

他冷淡地瞥了身后的方多病一眼,便看着跟前的这双手,取过了一旁的胰子仔细地在残留的血迹上搓了一会儿,才拢着自己的手一起,将这顽固的血迹一点点地揉去,只留下了一道极浅的印子,一如当年的郑家,现今于世间,仅余下寥寥数人记得当年郑禄任凤阳节度使时的意气风发。

方多病将洗净的帕子拧干后晾在了架上,又取了金色的寝衣披在齐焱身上,“更深露重,陛下即便想为郑氏后人送别,也不应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齐焱今日疲倦得很,他一边套上了披在肩上的寝衣,一边坐在了床榻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跟前的男人,命令道:“跪下。”

方多病撩开袍子跪在他跟前。

眼前的天子在他跟前脱去了沐浴后穿着的软鞋,露出一双未曾见过光而显得越发莹白的脚。

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可惜这双脚很快便缩到了床上。

齐焱躺好后给自己盖上了被子,似是打算就这么睡下一般。

而他未说话,方多病便也就这么跪着,没有起身。

隔了好一会儿,闭目养神的天子才声音低沉地问:“窥视圣意,违抗君令,方宝珠,你是不是觉得朕……真的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