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红旗就把小婉和小宝从床上薅了起来,带着他俩坐车进城去。
小婉还好,她是早起惯了的,就是小宝,怎么叫都叫不起来,林红旗给他穿衣服的功夫,小家伙儿坐着就又睡着了,小脑袋一顿一顿的。林红旗没办法,只能给他穿了衣服,又抱着给洗了洗脸,准备抱着他进城去。
小婉昨天晚上用剩下的一点卤水煮了几个蛋,腌了这一夜,味全入进去了,就成了好吃的卤蛋了,见小宝这样,干脆拿了张油纸包上,带着在路上吃,还带了三根新鲜的黄瓜。
林红旗把小宝抱在怀里,小宝还没醒,把脑袋靠在哥哥肩膀上,还打着小呼噜。
兄妹三个,出去玩啦。
小婉穿过来后还是第一次出门了,就算是社恐,一直在家里闷着也快疯了,没有手机电脑的日子,社恐也快变成社牛了。她提着鸡蛋,黄瓜,还有一个灌满凉白开的军用水壶,紧紧跟着林红旗,走出巷子,走到县里的汽车站,买了票坐上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就这?这还能说是县城?还比不上后世的农村。
砖瓦房都少,到处都是土坯房,墙上到处贴着花花绿绿的大字报,糊了一层又一层,把墙都贴满意了。他们走的这一路算是县城里比较繁华的地段了,却连个两层楼都没有。汽车站还好,还是砖房,但是只有七八间,还有一个大院子。所有的路段都是黄土路,经过这两天,大部分地面已经干了,但是吧,却还是臭得很。前几天的大雨把下水道里的沉年淤泥都冲了出来,那个味儿啊,虽然过了两天了,却还是臭得很。
林红旗看妹妹秀气地捂着小鼻子,不禁好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兄妹三个坐在了等车的一溜儿土墩上,拿出来卤蛋开始吃早饭。
鸡蛋是煮熟的,又在卤汤里泡了一夜,咸味儿都入透了。咬开,里面的蛋黄都带上了浅浅的褐色,口感都沙沙的,一点也不噎人,蛋白也好吃,肉味儿都进去了,能不好吃嘛。
小宝也醒了,坐在哥哥怀里一手拿了一个鸡蛋,吃得香极了。
过了一会儿去市里的车来了,是一辆四处漏风的尾巴冒着黑烟的客车,车不大,也就拉上三十个人左右。一张票八毛钱,小宝不要票。等车的人一拥而上,林红旗没跟他们挤,在人群的最后才带着弟弟妹妹上了车,已经没座位了,他特意和售票员说,弟弟妹妹都是第一次坐汽车,售票员看着他的一身军装,很好说话,就让他们坐在了发动机盖子上,坐在前面,会舒服一些,窗户也大,不会那么热。
林红旗是多虑了,两个小的都坐过林大军的车,那么不比这个车好多少,而林小婉上辈子全中国到处学做菜的时候,什么样的路都走过,什么样的车都坐过,这辆车洒洒水啦。
文华县到市里面也就一百二十里左右的路程,这辆哐哐当当的小客车整整跑了三个小时。
林小婉和林小宝下了车,赶紧一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车坐得,腰酸背痛的,天又热,车上人多,还有人嫌热脱了鞋,好多人还一身的汗,整个车厢那个味儿啊。
林小婉发现,她开始怀念现代了,最次,车上也有空调啊,热天跑出来受的这个罪啊。
她有点怀疑,她哥是不是有病,这么热的天,带她来市里受这个罪干嘛?她哥疯了吗?
林红旗可不管林小婉是怎么想的,他虽然也是第三次来市里,却已经打听好了,市里最大的百货商场就在火车站对面。火车站离汽车站也不远。他看了看头顶火辣辣的日头,不急着去百货大楼,而是带着林小婉进了汽车站附近的一家国营饭店里。想着让妹妹弟弟稍微落落汗再去买东西。
不愧是市里的,条件还是比县里好很多,虽然里面空间不大,但是却很亮堂,因为有好几扇大大的玻璃窗。站在窗口的服务员也挺漂亮的。墙刷得雪白,上面挂着伟人像,还用红油漆刷着打倒一切反动派这样的标语,桌椅板凳也都齐齐整整的是成套的。
林红旗找了个地方让弟弟妹妹坐下,自己跑到窗口问服务员中午都有什么吃的,还掏钱先买了三瓶橘子汽水端过来,居然还是冰的。
在这样的天气,喝上一瓶冰冰凉凉的汽水,是多么的幸福啊。
他们带的水和黄瓜早在路上吃完喝完了,早就口干舌燥的不行,汽水一端过来,兄妹三个都顾不上说话,仰着脖子一会儿就喝了个底朝天。
小宝没喝够,还用垂涎的大眼睛看柜台里的汽水,林红旗却不敢让他再喝了,好哄了半天,小宝才同意等一会儿再喝。
三人歇了一会儿,服务员就来提醒林红旗可以买饭了。
服务本来没有这么好的,但是林红旗笔挺的身材,穿着一身的军装,还是干部服,那么的俊朗,飒爽,自然得到了年轻女服务员的特殊服务。
市里面的饭店可比县里面食堂的菜品丰富多了,也有肉,有鸡有鸭有鱼。也是,这个饭店处在市中心,又离汽车站火车站都近,是市里面的脸面,自然要紧着它的供应。
林红旗也是第一次在这个饭店吃饭,他也就是当兵走的时候来过市里一回,然后就是前几天回家的时候,但是那次他哪有心思吃东西,再就是这次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带妹妹和弟弟出来吃好吃的,一高兴,就多点了几样。他点了一条红烧鲤鱼,鱼香肉丝,核桃鸡丁,还要了三个大鸭腿,主食要的三碗鸡丝凉面,还有五个大馒头。鱼是三块五毛钱,肉丝和鸡丁都是一块二,鸭腿一个六毛,这都不要票,凉面是三毛钱一碗,二两粮票,馒头是一毛二一个,二两粮票。一共花了九块二,还有一斤六两粮票。
这年头的菜量都是很实惠的,服务员还再三问他,能不能吃完,林红旗都肯定的点头。
林小婉这几天就发现了,她哥的胃就是个无底洞,不管她做再多饭,她哥都能吃完,她还问了她哥好几次,在部队能不能吃饱饭。
吃是能吃饱的,就是吃得不那么好。华国的军队,在六七十年代的供应并不能算好,没办法,国家穷嘛,又赶上运动,生产力并不那么的充足,物资供应短缺。部队里为了给战士们吃点肉,每个连队都自己养了猪。林红旗他们平时在部队,也是玉米面窝头高梁面窝头咸菜白菜大萝卜地吃着,不过他们属于南边的海防,相对待遇好些,他又经常出任务,在外面就能打打牙祭。
说来也好笑,他第一次出任务下馆子,那是真的馋疯了,和一个战友整整吃了别人十六碗大米饭,一人还吃了一条鱼一只鸡,惊得连饭店厨子都不炒菜了,出来看他们两个吃饭。
饭菜端上来,连林小婉见过大世面的,都呆住了。
鲤鱼足有二斤,一大条,看得出来是过了油又拿酱油红烧的,鱼香肉丝和鸡丁也是一大盘,鸭腿也是好大一个,凉面的碗比她的脸都大。
她觉得,这一碗面她都吃不完。
林红旗却不当一回事,这些他一个人也能干掉。他招呼着弟弟妹妹吃饭,第一筷子鱼就挑了鱼肚子上的一大块好肉,夹给了妹妹,又夹了一块儿细细剔去刺喂给小宝吃。
林小婉却不爱吃鱼肚子上的肉,鲤鱼当然是要吃活肉啊,她偏爱鱼脸上那一块儿和鱼鳍那一块儿的肉,还特爱鱼头,把哥哥的爱心吃掉后,就光拣这几个地方的肉吃,林红旗还以为妹妹是想把好肉留给自己和弟弟,还想给她夹鱼肚子上的肉,筷子却被林小婉按住了。看小婉是真的爱吃这几个不好部位的肉,林红旗才作罢。
来了这里后,就没吃过鱼虾什么的了,林小婉好想吃这些啊。就连从来不爱吃的鲤鱼,也显得特别的好吃。她几乎是一个人吃了大半条鱼,鱼头都让她啃得干干净净的。这条鱼也做得好,很新鲜,看来是当天现杀的,味道也调得好,手头不比她差。
不过肉丝和鸡丁估计不是大师傅做的,虽然也是一般水准之上,但是却流于匠气。
吃完了鱼,她就盯上了那碗鸡丝凉面。
这个也好吃,凉面是碱面,过水后加了油拌的,然后又用黄瓜丝,鸡丝,油炸花生米,花椒粉,本地的红薯醋,香油,芝麻,盐巴调成。林小婉觉得味道类似后世的怪味凉面,在这夏天吃这么一碗面,可真的是太舒服了。
她一不小心,把一大碗凉面都干光了。
小宝是吃什么都好吃,虽然姐姐做饭也很好吃啦,但是外面的饭饭也好吃!他吃了好几块鱼,肉丝和鸡丁也吃了不少,面也吃了大半碗。
就是那个鸭腿儿姐弟俩都吃不动了。
林红旗看弟弟妹妹都不吃了,才放开扫荡,把所有的菜都吃了个精光,馒头也吃光了。这么热的天,鸭腿拿回家也会坏掉,他索性也吃掉了。家里还有只小公鸡没做了,回家做了,正好弟弟妹妹一人一个,他就不吃了。
人吃饱了,心情就好了,小婉也不再抱怨天太热了,不该出门。林红旗带着弟弟妹妹高高兴兴逛百货大楼去了。
结果高高兴兴去,到了晚上六点,兄妹三个却败兴而归。
林小婉觉得她哥真的是疯了,进了百货大楼,什么都要买,你买点吃的就算了,毕竟去一趟,买点麦乳精奶粉点心干货啥的她也能接受,哪怕买个暖瓶也好啊,家里又没有!结果看见件女孩子的衣服就要售货员开票。还试图想给她买裙子,她是能穿裙子的人?!穿着裙子,怎么做饭?火都没法烧!他居然还要给她买小碎花的裙子!他觉得自己能穿得了这样的衣服?
他就算是给她买衣服,也要问问她喜不喜欢吧,哪有给人买东西不问问别人喜欢不喜欢就买?买了她也不会穿着,那不是浪费钱嘛。
是,她是知道哥哥是一片好意,但是这种好意她不!需!要!!!
林小婉却没发现,别看就过来没几天,她跟上辈子,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了。
上辈子的林小婉,是个干净俐落,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的人,喜欢独来独往,从来不跟人多说一句话,穿衣服要么是厨师服,私服穿得也都是各种西装或者运动装,头发也是短发,从外表,真的看不出来是个女孩子。
可是没来几天,会发脾气了,会把自己的好恶表达出来,还越来越,唠叨。
她爸没走的时候就开始唠叨她爸,跟哥哥相处了几天,那简直就是个老妈子,她哥干什么她都要唠叨几句,总觉得她哥什么都做不好。小宝小,又那么的听话,倒还没有受到他姐姐的荼毒,不过那也是林红旗回来的恰到好处,分担了他姐的注意力而已。
林红旗觉得自己很冤枉,自己都是是为了妹妹好啊,妹妹确实没啥衣服穿,就今天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还能看,其他的的哪能穿出门去。现在的衣服款式也不多,可不是见什么买什么啊。谁想到他让售货员开那件粉色衬衫和那件白底绿枝红花的连衣裙,林小婉就跟他翻脸了。
这不让买那不让买,他又不是没带钱和票,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翻脸。他还是坚持买了,给妹妹买了两条裤子,一件粉色一件白色的衬衫,还买了那条连衣裙。给小宝也买了,买了两条短裤,一件海魂衫,还有两条小背心,一双塑料凉鞋。
他还想给妹妹也买一双凉鞋的,但是妹妹就彻底怒了。
真是的,还想给妹妹买两件秋天的衣服,再买双小皮鞋呢,凉鞋也没买。
过两天小婉火气下去了,自己再偷偷去买吧!
林红旗暗下决心。
林小婉还不知道她哥这些打算,要知道,又要发一顿火。
她其实是看不上这个时代的衣服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衣服少,但是她觉得,自己就适合纯色的,款式简单的,线条冷硬的衣服,或者运动服就很好,她哥看上的,那种那么温柔的,那么小家碧玉的,她可穿不出去。再说了,那些衣服也太贵了,一件衬衫敢要十六块钱,要知道,中午那么大一条鱼才三块五!!还不要票!裁剪还那么差,版型也不好,要她说,还不如她空间里那些十块钱一件的大t恤好看呢。只不过她不敢拿出来而已。
再忍几年吧,再忍几年就好了,什么衣服都能穿,蝙蝠衫喇叭裤,那她空间里那些后世的经典的款式衣服也就可以拿出来穿了。林小婉心想。
她对跟哥哥发火也有点后悔,她哥对自己可是一件衣服都不舍得买,只说自己衣服足够,部队里什么都发的有,但是他哥一件换洗衣服都没带,现在在家还穿林大军的衣服,裤子短,露出来一节小腿。
她就决定回家翻翻家里的料子,再翻翻空间里的衣服,看看有什么衣服是她哥能穿的,不行就赶紧给哥哥做呀。她觉得自己也能试着给哥哥做衣服,上辈子她有一个玩娃娃的爱好,也会给娃娃做各种各样的小衣服穿。虽然没给人做过,但是简单的应该差不离儿吧。
他们当然不是只买了衣服,还买了不少吃的。林红旗身上的钱票着实不少,给弟弟妹妹买了一罐麦乳精,用军用票买了两袋奶粉,一袋大白兔奶糖,两斤鸡蛋糕。他决定啦,以后每天早上给妹妹弟弟冲一碗麦乳精或者奶粉,再吃两个鸡蛋糕,大白兔奶糖也要吃,他听家在上海的战友说,这个糖老有营养了,七块就能冲一杯奶呢。可惜文华县没有新鲜牛奶卖,据说那个也很补身体。这些天太热了,他不舍得妹妹天天起老早做早饭,中午不行也别做了,大不了买了吃。
他看着弟弟妹妹瘦弱的身体,第一百零一次琢磨起把弟弟妹妹带到驻地养的可能性。林大军天天不着家,妹妹又小,放在家里可怎么让他放心啊。
林小婉可不知道她哥哥丰富的心理活动,她还气着呢,下了车,就在前面气冲冲大步往家走,走到自家巷子口,却停了下来。
天已经见黑了,林家门前却有两个男人在等着,一个提着个大包袱,一个穿着军装,提着两个大挎包。
林红旗赶上妹妹,往前一看,惊喜地大叫出声:“老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