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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青家世代居住在本地,从未听闻周家有出过什么妖邪之事,镇子上许多人家更是多少年眼看着周安青长大的,众人都坚信周安青不会是妖怪。

但是充君就不同了。

充君是应家捡来的孩子,并非是亲生的,而且不知道来历。

算算充君的大概年纪,和当年村子里出现异象的年份十分相近。众人便越发肯定充君是个妖怪,纷纷要求应家交出充君,要将他烧死。

周安青也被接回了周家,而应苹也被周家强行否认了亲事,原先周家还准备等周安青生了孩子之后两家就定亲。

应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这孩子就伸手要应苹抱。应父应母谁都不敢抱,只有应苹抱起了他。她看着他身上的毛发,她便知道了自己是谁。

饕餮饕餮,雄者为饕,雌者为餮。

“我会养他的。”应苹没有丝毫犹豫,“周家已经退了亲,我也不打算再嫁了,我会养这个孩子。”

应母第一次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不是孩子,这是个妖怪。”

“妖怪?”

“你哥哥也是妖怪,你哥哥已经被抓走了,阿苹,把这个孩子也交出去,只有交出去了,我们家才能平平安安地无事。”

曾经被众人当做是恩人的应家,此事外头团团围住的都是村镇子上的人,人人手中拿着棍子、铲子、火把,要把应家的人全部置于死地的架势。

充君已经被打成了重伤,浑身是血地被众人丢在应家的门口,“把那个小妖怪交出来!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把你们全部烧死!”

应母趴在应父的怀中大哭。

何曾几时,他们还是人人都羡慕不已的一家人,他们即将就要迎来应家的第一个孙子。

应父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头上生出了许多白发,似乎是无法接受如今这样的局面。

应苹抱着怀里刚出生还不到三天的孩子,缓缓踏出了应家的门槛,她缓缓打开家门。门口站着的面孔她大多都十分熟悉,都是她在这里生活十余年里,几乎天天都会碰面的人,甚至,有许多人家,小时候的应苹因为父母的照顾不周,都还在他们家中多多少少蹭过饭菜。

怀里的孩子哭了,哭得很大声,应苹也接触过不少的孩子,还从来都没有哪个婴儿能哭得这么响亮,吓得众人都纷纷后退。

文郎也站在众人的中间,他上前来对应苹道,“苹儿,我已经说服父母了,只要你把这个孩子交出来,我们还是可以成亲的,我爹娘不会因此对你有什么偏见,我们成亲之后就分家出去单过。”

应苹看着眼前的文郎,她知道,他是他们家的长子,他要说服他的父母分家出去单过,必然是费了极大的心思。

从前应父应母都说文郎对她是花了十分的真心,她还不信,但如今看来他的确是待她极好。可惜她想要的,不是这个。

她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他的用心,谢谢他的真心相待。但这样的真心,却仍旧带着极大的偏见,带着不包容和不接纳。

她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她的真实一面,怕他也根本不会接受。

只要她如何如何,他们就能既往不咎,本身就已经将她们当做了可憎的异类,他们所接纳的是他们想要的卑微在他们面前的那个异类,而不是用了真心来对待他们的自己。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奢求他们的怜悯。因为需要怜悯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们。

应苹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孩子的口中,那孩子直接咬破了她的手指,贪婪地吸食着她的血液。她走到充君的面前,众人都纷纷后退,不敢近前。

他已经被打得全然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或者说,他根本已经被打断了双腿。

她蹲下身来抱着充君,从前充君是她的依靠,有他在,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怕,从今以后,她也要成为他们的依靠。

她看着惊恐却强自镇定还想要杀了她怀里这个孩子的众人,每一张面孔她都记得。

“我还记得哥哥来到村子里的第一年,你们得知应家家中多了一个人,都很好奇,甚至怕我们缺东少西地没法照顾好他,这家凑了些小米送来,那家把旧年里剩下的被褥送来,大家就这么支持着过了那个冬天。

哥哥知道村子里没有正经的大夫,就自告奋勇给大家当起了大夫,不论是谁家有个病痛,哪怕是深夜,他都会把我叫醒,赶着去病人家里出诊。

赵姨,那一年您风寒,找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是哥哥带着我在您的床前陪了将近半个月,哥哥亲自煎药,一日三次都不落下。后来您的病好了,给哥哥做了一件衣裳,哥哥喜欢得不得了,无论去哪里出诊都穿着,他说这是他的第一个治好的病人给他做的。

王叔,瑞睿那年天花特别风险,镇子上来的大夫直接让您准备后事,不必治了,可是哥哥知道了,坚持自己去陪。那一个月里,哥哥陪着瑞睿熬过了最难的时候。

何伯,钱姨,刘秀才,你们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谁敢说哥哥没有诊过脉,没有治好过你们的病痛?

可是今日,你们却都站在这里准备置他于死地,而理由是他可能是个妖怪。

是,哪怕他是个妖怪,那他也是个好妖怪。他从来到我们村子,已经五六年的日子了,这五六年的日子里他从未伤害过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甚至还救过你们的性命。就仅仅是因为他和我们不同,难道就可以将他过去对大家的好抹杀得一干二净?”

应苹看着怀里的孩子,他吃够了,吃饱了,就安安静静地睡去了。甚至还抿了抿嘴唇,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应苹的怀里不动了。

“还有这个孩子,他从未伤害过谁,甚至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因为他长得和其他的孩子不同,集体应该扼杀在襁褓之中吗?他甚至都没能睁开眼睛看一看,甚至还未得到过他生身母亲的疼爱。你们觉得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