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太妃被送出宫后的两天,齐彻下旨,将整个甘泉宫封宫了。
甘泉宫彻底成了一座冷宫。
封宫的当天,齐彻来过一次,将齐居的消息告诉了杜袭,“他成亲了,娶的是大梁的宁昌公主。”
宁昌公主是大梁的六公主,叫梁珍,听说是大梁皇帝最心爱的公主。
后来是蒙妃,“太后果然狠毒,我多年没有生育,竟然是因为她。”
“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蒙妃抱头痛哭,“我不知道,徐淑仪的肚子越来越大,我每每看见的时候,有时候竟恨不得杀了她。”
“那是大王的子嗣,也是大王的底线,你若是动了,便是你得了王后之位,若与大王离心,又有何用。”
“我知道。”
杜袭又安慰了一会儿,蒙妃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了下来。
“王太后近来应该还在服用丹药吧!”
蒙妃点头,“是,此事,大王也知道。殊妃的意思是?”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蒙妃不必上心。”
蒙妃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笑道,“方才我哭得厉害,让殊妃笑话了。”
“有什么可看笑话的,论起笑话,难道如今这甘泉宫封宫不比你更像个笑话,难道蒙妃今日来就是看我笑话的吗?”
“殊妃说的是哪里话!”
“原本该留客的,只是我这里如今这样,也没什么能待客的,大王大约也不喜欢你在甘泉宫多有往来,还是尽早回宫吧!”
“只是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在同殊妃这般叙话。”
杜袭倒是没有她这般敏感和绝望,“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蒙妃走了之后,阿墨看着骤然空旷下来的甘泉宫,“整个甘泉宫里就剩下姐姐和我了。”
“你觉得不好?”
阿墨笑了,“不是觉得不好,是觉得太好了。人少了,才清净。”
杜袭看着外头积雪尚厚,没过一会儿,外头又下起了雪来,再在这厚重的雪层上加增了些许分量,“这雪看着好像也没什么,可若是再下一些,再下一些,这京中就要有大事了呢!”
“姐姐有耐心?”
“从前在军中的时候,有许多事情要做,总觉得一天十二时辰都跟不够似的。可是现在,却发觉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咱们就慢慢等着,等着就好。”
等着……
她要等的是王太后的丧钟。
但是她又有些疑惑,其实她和王太后仔细论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仇。她是因为恪侯的原因才针对王太后,而王太后对她不满,却是因为她的手段。
要是这么算起来的话,在这一场对抗中,好像是她先主动挑起这场战争的。
但是阿居,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她来给他出气似的,他已经娶了宁昌公主了,他其实在没有她的地方,也能混得风生水起。以质子的身份娶的却是大梁公主中最受宠爱的一个。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子。
一个十足的傻子。
她坚信过很多,坚信父亲杜忠是世上最厉害的英雄,是永远都不会死的,但他最终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叶罗安的手里。
她坚信过祸害遗千年,军师是个诡诈邪恶之辈,但是面对叶罗安的策反,却是第一个殉国的,还用死为她争取到了离开叶家军的时间。
她坚信她和齐居是永远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但事实却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她两眼发昏。
那些信仰忽然被丢弃的时候,她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知道应该期盼着什么。
她站在雪地里舞枪,一遍又一遍。那枪不是她惯用的银月枪,而是用树枝捆在一起做成的,姑且称之为枪的。重量差得太多,一开始她用不惯,但是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她每日早晨起来把杜家枪舞上百次,出一身汗之后,回去和阿墨坐在一起读书,从兵书到杂书从来不挑,拿到什么便读什么。
到了下午,依旧是午休、舞枪和看书,到了晚间依旧是如此。
守在甘泉宫外的眼线每天都是一样的汇报给齐彻,他走进养德殿中,“禀报大王,殊妃娘娘……”
“晨起舞枪两个时辰,午后舞枪两个时辰,晚膳后依旧舞枪两个时辰。”还不等眼线说完他一成不变的话,齐彻就已经接了下去,“行了,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把折子留下,回去休息吧。”
那人道是。
齐彻继续批阅奏折,只是良久那奏折都没看完,笔尖的墨水都滴了下来,染黑了纸上的一小行字,他才有些回过神来,仔细看奏折上的内容,却因为那关键的几个字被晕黑了,而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
劳云最明白他的心绪,伸手把已经弄脏了的奏折手收起来,“看着不过不大重要的折子,明日发还叫米大人重新写一份吧。”
齐彻用手抚上自己的太阳穴,近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些头疼,“京中时疫的情况如何?”
“太医们已经研究出了方子,已经在试着发放用药了。想来情况渐渐会好转的,大王放心吧!宫中的时疫已经算是大好了,甘泉宫里外都没有受到影响。麟趾宫里也没有,大帝姬也无事。”
“庆衍宫呢?”
虽然他不见得有多喜欢徐淑仪,但她腹中怀上的到底是他的子嗣,关心一句也是应该。
“也无事。”劳云将茶奉上,“大王累了,这茶最能凝神静气,饮一杯吧!”
齐彻把眼线呈上来的汇报递给劳云,“收起来吧!”
“大王不看吗?”
“写来写去也就是差不多的话,大概那线报也是费了极大的心思了,虽然都是一样的事情,倒是很努力地写得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劳云被这话也逗笑了,“大王打趣起人来,也是不留情。”
“若是他身上有个功名,孤倒是觉得他更适合翰林院,毕竟这文笔还真是不错,当个线报可惜了。”
齐彻头疼得更厉害,由劳云扶着去休息,只是睡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头疼得越发厉害,劳云只当他是睡不着,“若是大王心里惦念着,为何不亲自去看看?”
许多次,他陪着齐彻都已经走到甘泉宫的门口了,却又临时折回改道去了别处宫苑。他自小跟着齐彻,自认比起寻常人是要了解大王一些的,可对于这样的行为,他却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齐彻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必守着了,明日还要早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