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准备带骑兵冲城的瞿能,听到鸣金收兵的号角时,还以为自己耳背了。
他和两个儿子面面相觑。
“刚刚是收兵的号角?”
“好像是。”
“大帅疯了不成,张掖门都破了,不趁机攻城反而收兵?”
“李帅不是和朱棣勾结吧?”
“他都曹国公了,勾结朱棣有啥好处?难不成朱棣还能封他个异姓王?”
“李帅疯求了吧!”
“那咱们撤吗?”
“不撤怎么办?回去还不得被他军法从事?”
“唉...这都叫什么事啊...”
瞿能闷闷不乐的带兵回营,还没等他指责李景隆,后者却对着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你他娘的会不会带兵,懂不懂打仗!”
瞿能父子:???
李景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几人:“空城计懂不懂?他朱棣是傻子,就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攻破城门?”
“三千兵士损了不要紧,你们死了怎么办!岂不是让本帅痛失良将!”
瞿能和俩儿子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开口吐槽,还是出言感恩。
大帅,您这嗑唠的,让咱们还蛮感动的嘞~
“行了,都下去休整吧。”
李景隆翻个白眼:“打仗最忌心浮气躁,理应步步为营,小心试探,用兵谨慎,本帅都教了你们那么多次了,怎么就记不住呢?”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瞿能无语的抱拳:“是,多谢大帅指教,末将告退。”
等瞿能几人退出军帐,李景隆才摸着心口心有余悸:“总算混去了,哎哟我这小心肝哟,吓死宝宝了...”
接下来的几日,李景隆对着北平继续围而不打。
瞿能忍不住再次请缨出征,总被李景隆送个白眼,然后开始絮叨: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枉你打了一辈子仗,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他北平城才多大,能存几斤粮食?”
“咱们的士卒都有爹娘、妻儿,你就忍心看他们白白送死?”
“本帅断定,北平粮草最多不过支撑月余,到时自然不战而降。”
“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为什么让士卒们去拼命?
燕贼虽叛,但北平城的百姓是无辜的,不到万不得已,本帅可不忍心开杀戒。”
瞿能虽被屡屡拒绝,但他仍旧不甘心,每日跑到李景隆那请战。
反正你叨叨你的,我就是要打。
再后来索性直接撕破脸出言威胁,倘若再不出战,他就给朝廷上奏,参他畏战不前之罪。
李景隆火了,行,你要打是吧?
来来来,给你一万人马,打去吧!
但是打可以,火炮需要检修,你要是着急,有本事别带火炮上去。
瞿能怒了:“不带就不带!”
北平的城头有几尊炮他心里一清二楚。
你不是不让我带炮吗?
行,老子不用!
他立即带着麾下士兵开始砍树,制造投石机、冲车、攻城车。
以前跟着太祖打江山的时候也没火炮,老子不一样带兵立下赫赫战功?
仅仅半个月,瞿能就制作了大量的投石机,以及少量的冲车和攻城车。
正当他准备开战的时候,李景隆又派人告诉他:“不好意思,军备需要统一录库,麻烦你回来一趟,把这些投石机啥的,都给我录进库里。”
瞿能:。。。
你李景隆是真的狗啊!
这个时候整个大军,似乎变成了李景隆这个主帅,和瞿能这个副将的斗兽场。
瞿能甚至都没工夫去思考,李景隆这么干是不是真的勾结了朱棣,还以为他就是和自己在斗气呢。
好不容易录完库,李景隆这边又出幺蛾子——不好意思,火油不够用了,你就扔石头吧。
瞿能都被气笑了,懒得和他继续计较,带着兵马就冲了上去。
这场大战打的十分‘惨烈’。
朱高炽站在城头,带着全城军民反击,浓烈的炮火一次次炸向瞿能的军队。
他算是看出来了,怪不得爹离开的时候,只给他留了一万的老弱病残。
对面的李景隆压根就不想打啊。
要不然为啥其他几个门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就剩下瞿能玩命的和张掖门较劲?
但凡瞿能攻城的时候,他李景隆分一支部队去偷袭别的门,北平早破了。
想明白这点,朱高炽也不含糊,真刀真枪的和瞿能怼了起来。
北平经过朱棣这么多年的经营,火炮、火药的储量十分可观。
虽然当初曾被张昺接管、没收,但并未来得及运走。
而瞿能在没有火炮支援的前提下,想要守住城墙并非难事。
瞿能就在前有敌军,后有李景隆这个拖油瓶的情况下,足足和朱高炽打了一个月...
打着打着,瞿能都快崩溃了,没这么欺负人的!
他都有心带兵杀回李景隆的营帐去,一刀砍了这混账的脑袋,接管大军的兵权。
但他也只敢想想。
他心里清楚那些文官的尿性,自己要真敢杀了曹国公,玩哗变,就算拿下北平,甚至直接擒杀了朱棣,恐怕也会被他们找借口卸磨杀驴。
忽然,瞿能耸然一惊。
他似乎有点看懂李景隆这番操作的深意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难道大帅早知道一旦拿下北平,等待他们的就是削权回京,兔死狗烹?
想想朱允炆的尿性,再想想宋朝狄青狄汉生的下场,瞿能忽然不寒而栗...
李大帅,有点东西啊...
“郁儿,通知下去,放缓三日再攻。”
瞿郁愕然:“父亲,这是为何?”
“叫你去你就去!”
瞿能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回去见大帅,在我回来之前,所有人不得擅动,明白吗!”
瞿郁不甘心的抱拳:“是,父亲!”
没人知道瞿能回营之后和李景隆谈了什么。
只知道二者一改往日的针锋相对,离开的时候,大帅甚至将瞿能送出了营帐,两人笑语吟吟。
守在北平城头的朱高炽,忽然感到守城的压力轻了许多。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敌营,纳闷瞿能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吃坏肚子了?
只有高枕无忧躺在营帐内的李景隆,乐呵呵的心想:“没想到瞿能居然会认为我是在拥兵自重?哈哈哈哈,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借口?”
瞿能心领神会,李景隆高枕无忧,朱高炽放松了心情。
一个唯有京城朱允炆焦急而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