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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耿炳文和李景隆军权交割的时候,应天城内也迎来了第一批赶考的士子。

这些士子南北都有,大部分是苏浙、江西、福建、两湖、山东、河南、河北、陕西、山西等地,他们距离还算比较近的。

至于两广、云南、蜀中、辽东等地,以及更远的北边,收到消息比较晚,此时还在路上。

这次恩科朝廷十分重视,责令应天城尽量安排好这些士子的食宿,并安排下专项拨款。

但现在的高层官员都忙着站队和为自己攫取利益,哪有心思管这些?

他们将这种小事都丢给了下面的基层官员后,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官员将拨下来的,已经所剩不多的银两顺手塞进口袋,然后又把差事一脚踹给了小吏。

不拿钱白干活,甚至还要往进搭钱的差事,小吏哪管你这么多?

于是进京赶考的士子们傻眼了。

因为恩科的关系,应天几乎所有客栈全部涨价,足足翻了七八倍!

甚至有些客栈翻了十倍都不止!

这些士子哪里住得起啊!

看着几乎没士子入住的客栈老板也纳闷了,难道这些士子中一个有钱人都没有吗?

答案是——几乎没有。

自从方孝儒的荐举制施行后,但凡有点钱和权的家族,早就走了荐举这条路,何必和那些穷b抢科举的饭碗?

要不是朝中有人坚决反对,他们都想直接废了科举!

现在来参加科举的,基本都是没权没势没钱的贫苦人家,哪里住得起昂贵的客栈?

不过也不是所有士子都没地方住。

苏浙、江西、福建,这些地方一直都是科举大省,往年中举中试者最多。

这也代表着朝中的官员以这些地域的人最多。

对于来参加科举的同乡后辈,他们也会予以照顾。

以扬州商会为首的几个商会,直接掏钱包下了几处客栈,为考生提供食宿。

但,仅限于这些地区的考生。

至于其他地方的,若是有本地商会还好,像陕西、山西、河北这些地方,可没人管他们。

这些‘没爹没娘’的士子,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一个个只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些住进了庙宇,虽然受和尚的冷眼,但好歹有了个能安静备考的地方。

庙宇住满了,不接待了,就去山神庙或荒庙投宿。

一些稍微有些家资的,为了不在这大冷天被冻死,几个人咬咬牙凑钱开了一间房,一起住了进去。

但现在是二月,距离四月开试足足还有两个月。

更何况开试之后若是中了,还有殿试、登榜。

如意客栈的一间小厢房内,就住了五六个来自陕西的考生。

这一日,他们终于囊中彻底羞涩,一点钱都没有了。

客栈老板也不惯着他们,这些穷酸几个人住一间屋子,早就想赶他们出去了。

“店家,你且容吾等再住几日吧,吾等还有同乡,一定会想到办法凑银子给你房钱的!”

店小二不屑的扫他们一眼:“几个穷酸能有什么有钱朋友?怕不是跟你们一样的穷酸,没钱就出去,快走快走!”

李保童大怒:“吾等都是进京赶考的举人,他日中试做官,还能短了你几两银子!”

“中试?”

店小二冷笑:“几个外乡来的井底之蛙,就算你们中了试又如何?没有老爷们的保举,你能当个屁的官!”

“赶紧走听到没有?要不是看在你们还算个书生,早放狗咬你们了!”

店小二不耐烦的将他们赶走,回身就将客栈大门咣的一声关上。

林彬恨恨看着大门:“狗眼看人低,等我他日中试,定来寻他好看!”

李保童苦笑:“林兄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我现在寻一处住处才是最紧要的。”

“哼”,林彬愤愤不平:“你我若是生在南方就好了,那些南方士子好歹还有商会肯管,至少有个住的地方。”

“生在哪里又岂是你我能决定的?”

李保童拉着他的手:“走吧走吧,听吴勇说城外山神庙住了不少士子,咱们不如去那碰碰运气。”

林彬还没说话,肚子忽然咕噜噜一声响,有些惭愧的看着他:“李兄,你囊中可还有钱,在下已经一天多没吃饭了。”

“我也早没钱了。”

正说着,看到一个卖炊饼的小贩挑着篮子经过。

林彬已经饿急了,拦住小贩问道:“敢问店家,这篮子里是何物?”

“是炊饼啊客官,您来两个不?”

“多谢多谢。”

林彬正要拿过炊饼,小贩看着两人穷酸的打扮,有些狐疑道:“炊饼两文一个,客官您还是先钱吧。”

林彬深深一躬:“店家实不相瞒,我二人乃陕西赶考的士子,这个...实在囊中羞涩,可能赊欠一二?待凑足银两一定加倍奉还。”

弯弯绕绕的说了这么半天,小贩最终听懂了一句:“没钱?没钱哪能给你们吃的,这不是明抢吗?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店家你听我说,我们不是强盗,我们...”

“没完了是吧?信不信我报官抓你们!还举人老爷呢,连炊饼都吃不起的举人老爷?你们怕不是骗子吧?”

‘咣当。’

几个铜板忽然被人丢进了小贩的篮子里,林彬抬头一看,是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瞟了小贩一眼:“他们要吃,你就给他们拿,钱算我的。”

“是,是”,小贩赶紧将热气腾腾的炊饼拿出来,用油纸包好递给林彬:“小的也要养家糊口,对不住,对不住。”

林彬没搭理小贩,对着中年男人深深一躬:“感谢恩公厚赠,敢问恩公姓名?来日必有回报。”

男人微微一笑:“报不报答的话不用说了,不过几个炊饼而已,你们是赶考的书生?”

“是,我和这位李兄都是陕西来的。”

“陕西啊,怪不得。”

男人笑笑,随手从身上掏出一个腰牌:“你二人手持此物去建宁商会,自然有人安排。”

林彬脸露喜色:“这...这...恩公您是?”

男人将腰牌放在他手里:“我姓郑,你二人持此物去即可。”

“多谢,多谢。”

目送林彬、李保童欢天喜地的离去,男人脸上却露出忧色。

“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郑赐摇摇头:“陛下十分重视此次恩科,可下面人这么搞,简直是乌烟瘴气。”

正待再说,忽然又看到两个衣着简陋的考生。

不过这俩人衣着虽简陋,却明显面无饥色,手中捧着一物正在啃着,香气四溢。

“二位留步,敢问你们口中所食,乃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