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今天我特地来公司找您,是要告诉您一件重要的事。”程伯月在清江文化公司的后院书房里对老方总拘谨的微笑道。
“哦,愿闻其详。”方自清客气有礼的对世侄端起他那青花瓷盖碗来说。
“上次你到我公司对璐璐说的那番话,真是用心良苦!我作为一个外人听了都不禁动容。可惜您的一腔真情用错了地方,璐璐当真当不起方家的倾家托付!”
“怎么说?”他迷惑不解又隐隐不安的拧起眉头。
“他们早就离婚了,她已经不是方家的儿媳妇,她肚子里的也不是您的亲孙子。”
这话对于方自清不亚于晴天霹雳,他手里的盖碗哗啦一下掉落在坚硬的地板上裂成几块。
程伯月望着满面风霜的老人情不自禁失态的模样,紧张的意识到自己不听女人告诫的终于闯下大祸。
“这是真的吗?他们为什么要齐心协力的欺骗我呢?”方父的脸色阴郁又透着些许灰白,竭力压抑着他拥堵在胸口的悲愤之情说。
“为了方家的名誉和脸面,您平生不是最在意这个吗?还有就是孩子们的幸福感。大家不是都期望看到他们家庭美满幸福团圆的模样吗?”
方自清没说话,镇定自若的微笑着吩咐蹲身捡拾着瓷器碎片的保姆吴妈,再去给他倒碗茶来;同时意味深长的告知她,客人面前的茶杯也该续水了。
接受西方教育却深谙中国传统茶道的程伯月便立刻意识到,他该起身告辞了。
目的达成却有些遗憾的他悄悄回到证券公司继续办公,暗自期待着来自方家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韩璐璐坐在他的身旁轻轻的敲击着电脑键盘,显然对他私自外出办成的大事毫无察觉,只随口问他一句:
“你饿了吗?”
“哦!饿了,我饿坏了!要不你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伯月连忙反应过来,殷勤的对她说。
疫情对人们来说山雨欲来风满楼,证券公司上上下下的员工们谈及遥远的武汉的形势无不闻风色变,人心惶惶。
作为公司的合伙人,他们便商议着提前放年假,让员工回家与家人团聚、共御疫情,他们甚至对公司未来的发展作出更深远的决策谋划,即在适当的时候,在疫情蔓延全国,导致全面的停工停产之际,照常给员工发放工资。
言谈之间武汉正在封城,人员车辆禁止出入那个瞬间举世闻名的hUb省会城市,未来的浙江会怎样,西川会怎样,没人能够想象和确定。
公司现有的工作人员和沙北新区分部的筹备人员,可以被他们暂时的笼络掌控住,但是疫情到底持续多久才结束,他们的营业部何时才能开业步入正轨,谁的心里都没底。
作为公司主心骨和顶梁柱的程伯月变得忧心忡忡,整天愁眉不展。
已经交付一年租金且装修完毕的分部不可能说丢就丢,投入的几百万资金不能白白打了水漂。但是疫情的笼罩下迟迟不能开业盈利,对他们也是无形的巨大压力!
韩璐璐作为手握蓝鲸公司财政大权的重要人物,疫情来临时与方文山几番商议的结果,也是复制国胜证券公司的应对之策。
“不知道老爷子对我们的方案会不会有意见?”临了韩璐璐不安的问道。
”我特地回家问过他老人家了,他说我们处置的很好;虽然我们只是民营私企,比不得国家机关单位,但为人行事也必须符合国家对疫情的指导政策。”
“是吗?”得到赞赏的璐璐不禁喜出望外。“那清江公司放假了吗?”
“已经放一周了。”
“哦!老爷子的身体好些了吗?”
面对前妻的热切关怀询问,方文山怔了怔冷淡的回答:
“就那样吧!好在他一向心态乐观又坚强,多大的打击也能默然化解扛过去,时间和智慧而已。”
“对不起!我没想到程总会冒然向他坦陈一切。”
“轮得到你说对不起吗?”他扭头瞥向她。
韩璐璐沉默片刻,莞尔笑道:“说到底,对不起他的人正是你,是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方文山羞愧难言。
“要不要我带源源回去看看他呢?”
“疫情即将来袭,他又突然病倒,这种情形下,我自然应该带源源回家看望他的,以宽慰老人的心。至于你,就不必同往了吧!以免他看到你刺眼伤心。”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都尽量别跟他见面了吗?”
“如果老爷子口口声声的指名要见你,我会通知你的。毕竟现下他的身子不爽,养病要紧。”
“好吧!”韩璐璐无奈的点头答应。
他忽然控制不住冲动的一把攥住她的小手说:“我爱你,璐璐,家人也都不希望我们分开,求你原谅我吧!”
“如果我猜的不错,前几天你还趴在别的女人身上气喘吁吁,现在你说你爱我,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我和其他女人不过是动物行径,我对你却是人类感情,岂可相提并论?”
他的话不禁勾起她生理上无法抑制的厌恶之情,蓦然甩开他的手喝止道:
“够了!我不想听!我看你年纪越大越厚颜无耻,从前勾搭野女人还偷偷摸摸,生怕我知道;现在却是明目张胆,还把她带到我的面前,……你还真是动物,衣冠禽兽!”
他认真的解释道:“在我的心里,你是妻子是家人,你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但是沈珍珠,她不过是我泄欲的工具,勉强算个情人吧!无论我们在一起多久,我都不会让她怀孩子;这辈子我只愿意跟你生孩子,这就是根本区别啊!璐璐,你怎么不明白呢?”
“你的这番话要是不幸被她听见,不知她会作何感想呢?”韩璐璐感慨的冷笑。“她一生未孕,不曾享受过做母亲的幸福快乐,现在却又轮到你这样冷酷无情的对待她,真是人生可悲啊!”
“命也运也。”他理直气壮的坦然说。
韩璐璐正要开口说什么,程伯月不失时机的打电话来告知她,他的车此刻正停泊在荷花广场等候着,他们得抓紧时间一起奔赴附近的大型商超抢购生活物资,囤积在家以应对随之而来的居家隔离。
“米面油和菜蔬,你都买了吗?隔离期间你和寒寒吃什么?”她焦虑不安的问道。
方文山自信从容的扭一扭头:“都在厨房里堆着呢!几台冰箱里早就塞满了。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看看够不够?”
于是韩璐璐不得不终止他们的谈话,仓促的挎着背包跑出方家来。
超市里乱作一团,各个档口的收银员忙的连应答回话的工夫都没有,而且鳞次栉比的货架上已经没多少可以挑选的商品了。
身材魁梧的程伯月望洋兴叹的站立在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的人群中,近乎绝望的对璐璐说:
“我们来晚了!不知道我们家附近的五月广场,那边还有东西卖吗?”
“昨天我就听楼上的邻居抱怨,那里的几家超市都被搬空了,其他的恐怕所剩无几啊!还有的商家坐地起价发国难财,被小区的居民举报了,相关部门正在处理呢!”
他们愁眉苦脸的被迫撤退出来时,伯月喃喃道:“那该怎么办呢?谁知道形势会变得这么严峻呢?连平时不屑一顾的土豆大白菜,现在都变得稀罕了!幸亏我们及时遣散了两个保姆,迟一步,她们回家该吃些什么呢?恐怕只能喝西北风了吧!”
韩璐璐望着面前寒风横扫落叶的空无一人的大街,神情落寞的念叨道:
“可怜阿全昨天才出发回苏州老家,也不知她这时平安到达没有。”
“应该没事的,”他抚慰的搂一搂她纤柔的肩膀,“到家了她就会发信息过来。”
“花儿偏巧这时候跟随梁彬彬去了栗溪,要是赶不回来被隔离在那荒野乡下,让我如何放心?唉,恋爱中的女人就是无脑啊,疫情来临时局动荡,还跟男人满世界的乱跑什么!”
“我们得赶紧买点东西回家去,”程伯月瞥她一眼提醒道,“社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在业主群里已经发了好几遍通告,封闭隔离就在这几天,以后我们连家门都出不了。源源和珏哥儿,他们小兄弟俩还在家眼巴巴的等着我们凯旋而归呢!”
“所以我们出来扫货,归根结底还是太迟了!”
韩璐璐沮丧的说着,动作缓慢沉稳的跟随男人坐进私家车的驾驶室里。
在估摸着尚有余粮的几家超市里搜刮一通,他们载着为数不多的生活物资回到皇城相府小区。
伯月在楼下卸货,费力的将它们一一搬进电梯里运送到家;璐璐则先一步进家门,兴高采烈的和翘首盼望的两个可爱的儿子打招呼。
一抬眼却瞅见方文山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大客厅的壁橱前,目光沉静的望着她说:
“你走不久,爸爸就打电话来,要我送源源去老宅和他们同住,隔离期间方便照应。我和寒寒依旧在荷花广场这边。”
“哦!”她叹息着随手将挎包挂在壁勾上。“老爷子平生最宠爱源源,此时此刻最放心不下的大约也是这孩子。正好他过去可以承欢膝下,排遣他老人家心里的寂寞悲苦。”
果然女人十分通情达理,他轻松释然的微笑道:“既如此,你快给孩子收拾收拾,我这就送他过去。”
韩璐璐挖煤开矿似的埋首在几间儿童房里为源源收拾整理行装时,程伯月恰好搬东西进门。两个男人不经意的打了个照面。
“在你家没谈够,你还要找到我家来?岂有此理!”伯月扔下沉甸甸的纸箱在玄关,走去餐厅里倒水喝。
方文山宽宏大度又体贴的俯身帮他搬东西,细心周到的将它们归置到厨房的各个角落,出来拍拍手上的灰尘说:
“我来接孩子回家,你恐怕想多了吧!我家老爷子想孙子了。”
“哦!原来如此。”伯月轻轻的叹息着回应,正好韩璐璐拎着孩子的一件深色长款羽绒服走出来,望了望见面就互掐的两个男人说:
“差不多好了,共有两三个行李箱,你们一起带源源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要歇歇。”
送方家父子俩离开后返回家,程伯月体贴的为女人冲了一杯热牛奶送进房间说:
“你们最近几次的见面,只是谈公司的工作安排谈事业,方总真的没跟你谈感情吗?”
她尖利的冷笑道:“我们之间还有感情可谈吗?”
陷入沉思的伯月注视着她缓缓的将牛奶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说:
“当初他不顾一切的插足我们的婚姻,定要将我夺回来时,我以为他有多么爱我,此生为了我可以赴死!却没料到他的爱情终究不敌对母亲老娘的孝心,不敌外面女人的诱惑……我们的感情走到今天,还有什么可说的?无论曾经多么真挚热烈、刻骨铭心,现在也是一地鸡毛!”
“哦,看来是我误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