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初曲江西院项目负责人,即世交老友方自清表现出来的愧疚之情,他毫不介怀的照常与之约会对弈。朋友交往到这种境界,夫复何求?
一天在红磨坊茶馆,老方随口询问老黄道:
“秀娟回国后,工作有着落吗?”
黄铭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柔和的灯光下星罗棋布的棋盘,缓慢的摇一下头:“她自有打算,我们操心不着。”
“那她在国外学什么专业的?现在打算往哪方面发展呢?像她这样的海龟,在我们西川这样的四线城市,好比刚出炉的烧饼,可抢手的很呢!”
“外国文学。”
方自清愣了愣道:“干嘛学这个专业啊?国外那么多高精尖的学科专业。”
“年轻人任性呗!”黄铭强紧紧的抿着嘴唇,将一颗棋子斩钉截铁的放置在对手的棋盘区域里。
不甘示弱的方自清只得接招,全神贯注的盯着整个棋盘的布局,半晌应道:“她这个专业我也不懂,但如果她想往哪个单位部门找工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对老友的慷慨表态,黄铭强感动的伸手拍拍他宽阔的肩膀,顺便端起桌角小几上的紫砂杯来喝了口茶说:“心意我们领了,但恐怕你帮不上忙呢!我们老两口都懒得管她,也无从插手,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方自清默然点头。
“当初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我就觉得过于高大上,不切实际,以后恐怕难就业。但是她不听啊,就痴迷于文学艺术。那就随便她,好歹她自己负责,实在不成的话会来求助我们的。”
终于破解棋局困境的方自清笑盈盈的接茬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相信她这个专业总有用武之地,不在西川,就在更远的大城市。”
“呵呵!”
二人默默的对弈片刻,黄铭强忽然问道:“文山最近好像很清闲,秀娟总到他的公司找他玩儿,他们的生意怎么样啊?”
“应该和从前一样吧!都是多年的老店了,客源和生意很稳定,不需要太多操心。”方自清说着隐隐觉得不安,秀娟热情执着的态度和儿子方文山的心思所在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黄铭强赞赏的轻轻颔首道:“可想而知的,每次我们过来喝茶,都要事先留座,其他店里应该也是这种状况。所以文山就是能干啊!子承父业,继往开来,不负众望。将来也不知道谁家的女儿那么幸运嫁给他呢!”
方自清勉强笑了笑,埋头下棋。
这时大堂经理梁淑敏敲门送进来一碟黄灿灿香喷喷的榴莲酥请他们品尝,说是老板方文山亲自为他们预留的。
“谢谢!”黄铭强连声致谢,十分感动。名为留给他们二人,实则方文山早就知道他偏爱榴莲酥,特意为他采购的。一个粗矿的大男人,还是日理万机的公司老板,能有这份细腻的心思和情意,怎不令人动容?
此刻的方文山正在公司旗下的简爱生活馆里和健身教练切磋着令身体肌肉锻炼的更加紧实的方式方法,新进的并不熟识他的教练把他当作客人耐心细致的讲解着,半晌文山回首对身旁的长发美女秀娟称赞道:
“听见没有?很专业。”
秀娟似懂非懂的微笑着点点头。
方文山转而询问身材魁梧的教练道:“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教练愣愣的望着他不知所以,不明白一个普通的客人何以会这样咄咄逼人。这时不远处的经理郭宁宁走过来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板方总。——方总,他是前天刚入职的,叫黎果果。”
“哦!幸会幸会!”方文山热烈的握住对方温厚的大手掌,然后问他之前在哪里就职。
对健身有着共同爱好和心得体会的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继续交流着,冷不防方文山兜里的手机肆无忌惮的鸣叫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看,便下意识的躲到一旁窃窃私语的接听道:
“当然在公司啊,还能在哪儿?”
远远的,秀娟仿佛听到他电话里的年轻女人高声责怪道:“钢琴课的老师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儿子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方文山瞅见秀娟好奇的瞪大眼睛望着他,便支支吾吾的打岔道:“他爷爷奶奶的意思,孩子学钢琴不过是为了陶冶性情,有空就去练练,不必投入那么多的时间精力,暑假里孩子玩的正开心呢!……”
韩璐璐未及他絮絮叨叨的说完就恼怒的断喝道:“那是我的儿子,不是他们的!今晚你务必带他回家,明天我让兰姐送他去练琴。”
遭到女人劈头盖脸训斥的方文山唯唯诺诺的挂断电话,走过来冲着满头雾水一脸疑惑的秀娟绽开明朗的笑容道:
“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在这儿学?”
“再看看吧!”秀娟笑着随意亲呢的挽住他的一条胳膊,二人在众目睽睽下勾肩搭背的向隔壁宽敞明亮的瑜伽房走去,她一边笑嘻嘻的盘问道:
“刚才我听到你电话里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是谁?”
“哦!一个朋友的老婆孩子,找不到他本人了,就打给我。”方文山自然而然的扯谎道。
“真的吗?哪个朋友?”秀娟较真道,“咱俩青梅竹马一块长大,你的朋友我差不多都认识,你说来听听。”
方文山不耐烦的一把挣脱被她纠缠住的胳膊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不信任别人?一点小事,我有必要编故事骗人吗?”
“好啦好啦!”秀娟示弱安抚的慌忙抓住他的手道,“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问问。——我想了想,可能我的体质更适合练习瑜伽,你说呢?”
“挺好的!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教练小姐姐。”方文山说着拖拽着她走进玻璃墙隔断的空间里去。
他们在简爱生活馆里纠葛半天分手时,秀娟忽然期期艾艾温柔婉转的说:
“文山哥哥,我听说你早就从家里搬出来单过了,是吗?”
方文山颔首:“接手经营家族的生意以后,我自己买了车;觉得好像不方便住在家里了,随后便自己买了房,就在荷花广场附近。”
“那我能过去坐坐吗?”话一出口,秀娟便自觉少了女性该有的矜持,有些冒失了,而方文山有同感。
他涨红着脸拒绝道:“暂时不方便呢!”
“为什么?”
“我未婚,你未嫁,单身男女同处一室,容易惹人闲话。我也是为你的名誉和脸面着想,反正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的!”
“我进去看一眼就离开,以后不会再去了,谁能说什么?国内的人思想还这么封建保守吗?我不信。”
“我们周围的邻居都是中老年人,他们的思想难免传统保守,看不惯我们年轻人的种种行为。上个月我们斜对门的邻居还被投诉哩,说他们非法同居,有伤风化,社区网格员和派出所的民警都来了,闹得动静很大……”
“好吧!不去就不去。”秀娟半信半疑又遗憾的蹙着眉头说,“但我总觉得你的家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你才不愿意我过去。”
“秘密当然有啊!单身汉的家里无人收拾打理,大多又脏又乱,一片狼藉,很辣眼睛!我个人生活的隐私怎么可能让你轻易窥见呢?总要极力的保持我在你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吧!”
“呵呵!”秀娟勉强的笑着抬起眼帘来注视着他,“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就是你想多了!”方文山武断的说着扳住她的肩膀道,“好了,我送你回家去吧!我还要顺路到蓝鲸西餐厅一趟,有事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