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结果了吗?”
大兴站总督察俞兴峰和大兴北城情报司负责人何永广两人一脸疲惫地走进房间,一夜紧张的审讯和拷问,使得他们的眼睛赤红一片,身上也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坐在书案后面的新任民调处总制王炳森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抬起头看了看两人,语气平淡地问道。
“都交代了。”俞兴峰点头说道:“那把大火,是去年从阿拉伯地区来的犹太人做的。他们想买下望江巷那片临河的街区,准备建立所谓的犹太人社区。不过,当地居民开出价格过高,他们不想花那么多的钱。所以,就放了一把火,打算事后以低价将其全部收购。”
“还不错,不到两天时间,便将这桩案子查得清清楚楚了。……呵,这说明我们民调处要是认真做事的话,还是能堪大用的。”王炳森玩味地说道。
俞兴峰与何永广两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新任的总制是在夸奖他们,还是嘲讽他们,皆肃立一旁,不敢多言。
“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王炳森问道。
“卑职已经命令行动司的弟兄们会同北城警察处将已被查封和控制的犹太商馆和社区居住的人员全部抓捕回来,准备继续深挖相应涉案人员。”俞兴峰立即汇报道:“另外,人犯供出犹太富商沙逊系此次大案的主谋,已于两日前乘火车前往北方建业。我们认为,此贼多半是察觉事情败露,仓皇逃离大兴。故而,卑职也已命人前往电报处,向北方几个民调处分站发出协查通报,务必要将此贼抓捕归案。”
王炳森听了,不置可否,身体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转头看向墙边一侧张挂的汉洲地图。
俞兴峰与何永广两人也顺着他的目光,眼睛瞄向那幅地图,心中惴惴。
“两天了,人家要跑的话,这会是不是已经到建业了。”王炳森叹了一口气,“要是毫不耽搁,说不定,他们已经坐上了一艘前往海外的商船。”
“……卑职立即电报联系海军,请求他们派出快速巡航舰加以追击和拦截。另外,还要请他们派出高速联络船,通知宣化、广宁、淡马锡,乃至锡兰和印度沿海港口,加以堵截和巡查,务必将其抓获。”俞兴峰立时会意,迅速给出了应对办法。
“去办吧。”王炳森吩咐道:“提醒你们一句,若是这件事搞砸了,陛下怪罪下来,我们一个都脱不了干系。”
“卑职明白。”俞兴峰沉声说道:“稍后,卑职亲自带人前往建业,誓要将那贼子抓回大兴。”
这位曾任皇帝侍从官的主,可不是什么善茬。数日前,甫一就任民调处总制,当即将长安总部三十多名官员和属吏开革,其中还有十余人被以贪污和渎职的罪名送到监察院,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肯定会被判流放,遣送到海外某个荒僻的领地,一辈子没了出头之日。
料理了总部事务后,王炳森带着数名行动司的官员立即赶至大兴,勒令大兴站的所有探子,全力侦办望江巷大火惨案,并且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
尽管这些年民调处管理废弛,还屡屡弄出一些乌龙事件出来,但手上的“技术活”还在。当即发动所有资源,一边派出技术人员勘探火灾现场,开棺验尸,一边走访盘查包括望江巷在内的整个明理街片区的居民住户,以期寻到有关火灾的蛛丝马迹。
仅一天时间,便从近千户居民中获得了一条重要信息。去年才从阿拉伯地区来到大兴的一群犹太商人,有意收购望江巷这片临河的老旧房屋,准备修一座规模巨大的犹太教堂,但被当地居民开出的高价所阻。
另外,在这场火灾发生前的几天时间里,曾有人看到几名夷人面孔的人频繁在望江巷附近转悠打望。
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将这两起线索不由自主地联系在一起,然后便能从中拼凑出这场火灾发生的缘由。
纵火烧毁望江巷老旧住宅片区,然后再以低价将其收购,以此来达到占据这处上好地段的土地。
随后,勘探现场的民调处探子也给出了这场大火发生的原因,确实系人为纵火!
尽管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证明这场大火是那帮新来的犹太人做的,但被逼急的民调处探子们哪管这些,直接通过当地居民的指认,将数日前打探地形的几名犹太人给捉了回来。然后,经过一夜的刑讯,最终让这些人开了口。
就在民调处大兴站的探子们忙得底朝天,一边不由分说将犹太社区的所有犹太人全部抓捕下狱,一边由大兴站总督察俞兴峰亲自带领十余名精干人员,乘坐火车急速赶往建业时,宪兵情报处驻大兴分站的探子们也开始忙活起来,准备跟民调处争抢这份功劳。
不过,与民调处追击的目标为北方建业所不同的是,宪兵情报处的人却反其道而行,乘坐火车朝南方奔去。
“长官,万一那些夷人没有往南边跑,那咱们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追过去岂不是会落了空?”宪兵情报处大兴站行动司负责人御武校尉左廷泰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你们以为那些夷人在离开大兴前宣称是赶往建业,就一定会从北边逃离汉洲吗?”宪兵情报处驻大兴分站副站长、宣节校尉巩启斌扫了一眼对面就坐的三名属下,脸上都流露出犹疑的模样,摇头说道:们可要知道,从建业港出海,一路上要经过宣化、开化、广宁、马六甲海峡,以及锡兰和印度,即使到了波斯和阿拉伯地区,也皆为我齐国势力控制范围之内。这些夷人运气除非足够的话,说不定能跑回巴格达。要不然,一不留神就会被我海军巡航战舰所拦截,或者在某个港口停驻时,被得了信的地方驻军给拿获。”
“可是,长官,这大海茫茫,而且海上那么多航行的船只,咱们就算撒下天罗地网,甚至还控制了这一路所有港口和补给点,那也不能保证就一定可以将其擒获。”
“就算他能逃回巴格达,以为就万事大吉了?哼,凭我们齐国与奥斯曼的关系,还不是一纸文书,就能让奥斯曼驻巴格达的总督将这贼子捆了,主动将其交给我们。”
“长官的意思,沙逊这厮怕是不会逃回巴格达?”
“在整个印度洋地区,我们齐国要抓一个谋害皇室近亲的贼人,试问,哪个国家和势力敢将其收留和藏匿?”
“如此说来,这家伙是要逃往欧洲!”左廷泰眼睛一亮,“若是这般的话,他必然会乘坐火车一路赶往西南,然后再搭乘远洋商船出海,经黔州,过好望角,直接逃到欧洲去。”
“没错!”巩启斌点头说道:“但是,这家伙比我们提前两天跑路,而且大兴至西南地区尚无连通电报线路,无法提前通知那里的同僚将其截获。现在,我们只希望,这贼子能因为各种意外情况,稍稍耽搁一些时间,以便咱们能有机会追上他。”
――
8月5日,昆州省,桂州城。
“该死的齐国人!”
再次回头望了一眼那间银行招牌,维克多沙逊是恨得牙痒痒,嘴里恶毒地咒骂一句,便带着随从,匆匆登上一辆租来的马车。
“沙逊先生……”雷多纳贝文低声问道:“我们需要在这里等两天吗?”
“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不能再继续停留了。”维克多沙逊摇了摇头,眼神阴郁地看着窗外街景,“我们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从后面追过来。不,我们不能将自己的生命置于这种不确定的危险当中。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早点离开汉洲。”
“可是,我们手头上的纸币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兑换出足够多的金币和银币!”雷多纳贝文苦着脸说道:“我们若是拿着一大把齐国纸币到了欧洲,可能没有国家会认可这种货币。如此一来,我们相当于带了一堆废纸!”
是的,沙逊一行人遇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那就是,他们当初抵达汉洲境内时,按照齐国货币管理法令,已经将手头拥有的各色金币和银币兑换成金圆券这种唯一法定交易的货币。
本来以为要在齐国长期定居,并着手进行大规模的投资的情况下,他们手里据有大量等同黄金价格的纸币,并不是多大的问题。甚至,按照购买力计算的话,他们拥有的货币财富,还要比在巴格达时期为多。因为,齐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工业生产国,各类工业制成品和日常消费品,基本价格指数可比其他国家和地区要低得多。唯一比较贵的要素,可能就是人工了。
沙逊来到汉洲时,携带了超过三十万元之巨的金银货币,在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购买土地和房屋,投资建立银行,租赁大楼,以及向一些齐国权贵敬献财物,林林总总,差不多花了二十多万元,剩下不到八万元,是作为备用资金所用。
结果,因为一场“意外”的大火,使得他们不得不仓惶逃离大兴,身上也仅带着不到一万元金圆券。
可恼的是,就这一万元金圆券想在银行兑换相应的金银货币时,却被告知,需要提前预约,两日后才能进行兑换。
这让沙逊又惊又怒,你们齐国人不是宣称货币自由兑换,没有任何限制吗?
你们不是说,任何一家银行都有义务为持有金圆券的客户兑换足额金银货币吗?
但是,那些银行的服务人员非常有礼貌地告诉他,按照帝国中央银行的统一规定,凡是超过一千元以上的大额货币兑换,都是需要预约的,而且每日限额只能兑换两千元,概莫例外。
没错,我们齐国对任何货币兑换,没有设置障碍,但总要给我们一点时间,调配相应的金银货币吧!
面对这种情况,沙逊既感到万分的无奈,又充满了无尽的焦虑。
在齐国这种连基层乡镇都控制得十分严密的国家,他们这些犯了事的外来人,根本无从藏匿。迁延时日太久,等大兴传来通缉他们的文书,那么手中所持有的临时居住凭证,说不定就成了军警抓捕他们的有效证明。
可要是兑换不出足够多的金银,即使能逃到欧洲,两手空空的情况下,那要如何生存,如何东山再起?
“沙逊先生……”雷多纳贝文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沙逊先生,我们或许可以试着找那些地下势力,来兑换我们手中的纸币。”雷多纳贝文低声说道:“不过,我们可能会因此损失不少。当然,这种行为是存在一定的风险。”
沙逊闻言,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寻找地下势力兑换手中的纸币,肯定会存在一定的风险。他们这些没有任何背景的外来者,说不定就会被那些不讲信义的黑暗势力坑得底裤都没有了。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那些黑暗势力,或多或少会与齐国军警有所勾连,会将他兑换大笔金银的事通报给他们,继而引来怀疑的目光。
“我有一个主意。”维克多沙逊沉吟良久,然后轻声说道:“我们或许可以到码头碰一碰运气。除了寻找一艘前往欧洲的商船外,还可以接触那些准备在这座城市采购和贸易的外国商人,将我们手中的纸币以一定的折扣,跟他们兑换相应的金银货币。我认为,只要是一名商人,一定会非常想占这种便宜。……你们认为呢?”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贾维斯沙逊点头说道:“若是我们运气足够好的话,我们说不定今天就能将手中的纸币全部兑换成金银货币。……那我们现在就赶往码头吧。”
维克多沙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耶和华保佑,希望我们最终都能安然地离开这块邪恶而暴虐的汉洲大陆!
就在沙逊一行人所乘坐的马车突然改变方向,径直朝码头驶去时。一辆跟在后面的马车,也随之改变行驶路线,循着他们方向,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