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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星期前,当顾问先生趁着太阳升起之前,走出余晖烁烁的出租屋时,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将来如何,起码现在,他要在这里好好的生活。

对顾问先生来说,“好好的生活”,自然就意味着更好的生活质量、更好的生活环境,以及更充沛的可调用资金,换句话讲,就是——“他得去赚钱”。

不过对顾问先生来说,赚钱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脑子中的任何一种知识拿出来后,都可以为他带来按亿计算的财富,困难的是他该用哪一种知识来换取财富。

毕竟,那些跨时代的知识,无论是哪一种,在不属于它们的时代现世,都会对未来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并让那场……在顾问先生眼中不可避免的核子灭世变得更加惨烈。

顾问先生不想把这个野蛮生长的“原始社会”堆得太高,因为堆得越高,摔得越碎。

当然,顾问先生如此的评价可能不太公允,但他毕竟还是有“前瞻性时代局限性”的——当未来的人们尝试评价一段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岁月时,他们总是大而笼统地将其评价为“撞向下一历史节点的加速过程”,却总是忽略了这也是一段真切的、充满人文关怀的、孕育着彼时的人们无限美好寄托的时光,在历史上的每一个时期,都有着无限美好的梦想,如同气球一般飞向闪亮的云端而不为未来人所知,而它们就随着无数平凡的梦想者们一起消失在岁月史书之中,只留下一句笼统、大而泛之的评价:“这是个如何如何的时代”。

简而言之,顾问先生想要把他的知识换成金钱,但又不想对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造成太大的影响,那么他应该怎么做呢?

很快,他心里有了答案。

顾问先生走进一个没有人的巷子,他从口袋里探出钱包,拉开侧面的拉链,倒出五六个小马利亚金币。

顾问先生盯着这些金币——他是个恋旧的人,一旦一个东西在他的心里被赋予了某些意义,他就会一直保留着它们,就比如这几个金币。

顾问先生用他的手指捏起其中一枚,仔细地欣赏着那些精妙的花纹与厚重的文刻,但是在看到反面的太阳标记的时候,他又匀速把金币翻回了正面,隐隐地抿了一下嘴。

顾问先生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帕,把金币包裹起来,放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又举起另外一块经过国会议员、州官员和建筑公司层层盘剥后自然开裂的路沿石,准备把这几块金币压扁——但是在石头落下前的那一刻,他终于是于心不忍,又从手帕里拿出一块金币放回钱包,把剩下的压扁了。

接着,顾问先生揣着这块令人惨不忍睹的金坨子走进了首饰店,让店员把它熔成金条,换了四千八百多美元。为了防止节外生枝,顾问先生在付了人工费后,还专门给店员留下了一笔极其丰厚的小费,这才转身离开。

顾问先生非常开心,他就这样获得了第一笔本钱,然而他还是轻视了这个时代的野蛮——几个大早上起来就在街边溜达的小混混,看见这样一个家伙,正衣正冠、口袋鼓鼓、行迹匆匆,瞬间就觉得这是“一个肥的”,于是趁着顾问先生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突然一拥而上,有的捂嘴、有的拽手、有的抬脚,直接把顾问先生给绑架进小巷子里了,紧接着,他们拿出手枪,威胁顾问先生交出他手里的钱。

顾问先生老老实实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没有威胁,所有的钱都在衣服口袋里,让他们自己来拿钱。

然后,那个为首的年轻混混伸手取走了顾问先生的钱包,顾问先生则伸手取走了他腰带上别着的手枪。

现在情况发生了反转,顾问先生拿着枪,而这群混混则高举双手。

接着,顾问先生问了一个问题——“刚才是谁捂我的嘴的?”

因为顾问先生刚才在那只手上闻到了油腻腻、脏兮兮的味道,而且有种化学品的气味,顾问先生很不喜欢。

在一番推搡之后,一个瘦高的青年被推了出来,他几乎和顾问先生一样高了,厚厚的嘴唇微微开着,脸往上翘,带着一副有些不羁的神情。

顾问先生打量了他一眼,倒握住手枪套筒,从枪柄狠狠地锤击了他的……那个……哦,天呐,总之他发出一阵简短而凄厉的叫声之后,就蜷缩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然后,顾问先生用枪指着剩下的混混,让他们都把钱包交给自己。

过了五分钟,随着如同鸟群乱飞般的闹哄哄的动静,这群混混尖叫着逃离了巷子,顾问先生则揣着比原来更鼓的钱包随后离开。

他在街边拦到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而去,在那里,他找到了一个上早班的售票员,加了点儿小费,买到了一张不记名的廉价航空机票,随后便乘着飞机消失在天空之上。

那天晚上临近傍晚的时候,顾问先生的航班降落在内华达的沙漠中,然后,附近的赌场就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洗劫。

这些结案大体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一个衣着考究的家伙走进来,拿出钱去换筹码,一边换一边说着“我是个数学家,是来做实验的”,然后就走进赌池,大捞特捞。

赌场的员工们一开始有些不以为意,毕竟赌技好的人也并不少,可随着这位先生的筹码逐渐多得连给同桌客人打德州扑克的空间也没有得时候,他们终于慌了。

赌场先是派了几个便衣,揣着针孔摄像机从四面八方拍摄,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出千了,但他们派了半天也没找到对方出千的证据,所以他们又派出了自己豢养的赌手,想把钱赢回来,但结果显而易见,那几个赌手连衣服都赔出去了。

不得已,赌场一边联系神经病枪手,一边尝试和那个“数学家”协商,请求他归还一部分筹码,或者请他至少不要一次性提走这么多钱,结果他们发现那个“数学家”居然格外地好说话,他大方地归还了四分之三的钱,还给赌场出了一招,让他们把这件事通过媒体吹出去,让那些赌棍以为自己也能通过这个发财。

在发现这位“赌神”还懂这门学问之后,赌场也没有小气,他们立刻就把这位先生聘请为了他们的“特勤公关顾问”,还给他开了一笔相当丰厚的年薪。

在成功实现“财富自由”之后,顾问先生准备维持他的财富自由,他开始布局属于自己的产业。

他先是去了拉斯维加斯最大的一个魔术剧场,找到了一位叫“满贯”的魔术师,他很快就和满贯成了朋友,然后,他出资、满贯出技术,他们合伙成立了一家公司,专门给剧院设计特种舞台效果,而在布置完这一场之后,顾问先生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他的下一个计划。

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已经算不清当年顾问先生到底准备了多少后手,但是当他准备回普罗维登斯购买一处房产的时候,给他办手续的公务员们特意帮他跳过了几个步骤,让一切过程都简单了不少,而且还做出了有意结交的姿态。

顾问先生很乐意接受一份“说不定在将来能派上用场的友谊”,所以他和那几个公务员交换了联系方式,并友好告别,然后就去接他的“养女”去了。

是的,在考虑了这么多天之后,顾问先生还是觉得他有必要照顾一下这匹小马,尽管她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门徒,尽管她和她的老师一样的思维清奇、他们刚一见面就请他冒充自己的监护人,还欠着几百万美元的债务、背着一身官司、带着一屁股的旧仇旧怨,但在顾问先生那里,只要他打定主意要去做,那这些就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顾问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帮这匹小马——首先,尽管他在大多数时候都显得理性而现实,但他也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世界上唯一一个生活在小马世界的人类”,以及“世界上唯一一匹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小马”,他感觉,如果不把这两个东西之间挂上联系,他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东西都会变的索然无味的。

更何况,将来有朝一日,如果他要为了躲避核战争而逃回小马利亚去,他肯定要找个“道貌岸然”的借口,而“将迷途的小马从即将到来的战火中拯救出来,送回她原本的国度”,这不就是最好的借口吗?

所以,在顾问先生眼中来看,余晖烁烁既是一座纪念碑,又是一张船票,而且还是一张暂时不记名的船票,既然如此,他就要把这张船票放进自己的钱夹里——如果她需要一位监护人,那他就给她一个。

于是,余晖烁烁住进了她的新家。

说真的,哪怕好几天过去之后,她依然觉得当时的场景很不真实——在她已经做好准备,要诚实、豁达地面对一切困难时,似乎是——也确实是——塞拉斯蒂娅公主听到了她的心声,然后“派”来了一位天使,帮助她这个已经完成了心灵涤荡的小家伙解决现实中的困难。

当然,余晖烁烁又不是清教徒,她不会放着面前的米库什安先生而去感谢远在天边的塞拉斯蒂娅公主,她对这位曾去过小马利亚的人类怀有无限的感激,她迫切希望自己能在什么地方帮到他,可他却说:“只希望你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和朋友们好好相处。”

“一位无私而不求回报的资助人”,余晖烁烁想道,“我一定得想个办法报答他。”

然而,在她的这个想法能够得出结论之前,直升机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普林斯顿区的一栋大宅。

这栋大宅整体上呈现“L”型,前院有一个比较小的流水雕塑、一个车库,后院有一个池塘、一处花圃,还有一个相当大的老式铁架玻璃屋顶温室,而主屋也有一处玻璃屋顶,看位置,那处玻璃顶正位于“L”型的拐角处。

因为屋顶没有降落的空间,所以飞行员只能在屋顶上悬停,余晖烁烁背着一个双肩包——可怜的孩子,她的个人物品只有这一点儿——跟着米库什安先生跳出了舱门。

在屋顶上有一扇斜向下走的大门,门口站着这栋房子的唯二两个侍者,他们穿着笔挺的衣服,眯着眼睛、斜向上撇着头,露出一副倨傲的模样,在两位房子的主人身上投下……看不起的眼神。

在经过他们迎宾的大门之后,余晖烁烁不解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米库什安先生耸了耸肩,“他们曾经给社会地位更高的人当过仆役,结果现在,他们误以为主子的地位就是他们的地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还是有一位好管家的。”

来到三楼的走廊,米库什安先生指着对面走廊尽头的门,对余晖烁烁说道:“那是你的房间,去把你的东西放好,然后下来,我给你介绍这栋房子。”

余晖烁烁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米库什安先生自己下楼去了,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门。

“哇哦。”她说道。

这间屋子和外面那种厚重、深沉、古朴、典雅,但是隐隐有些压迫感、而且铁定很难打扫的风格不同,这里的装潢尽量模仿了中心城城堡的那种隐藏式灯光、大面积白色大理石、宽阔的非功能区空间、壁挂艺术品的格调,一切都是余晖烁烁梦里熟悉的样子。

她颤抖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将自己的小双肩包打开,此刻,它那小小的容积相较于这间大大的屋子,是那么的可怜,当她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拿出来放好之后,那些东西甚至少得像是装修工人遗落下来的。

她感觉自己现在仿佛是在做梦,她感觉自己刚才也是在做梦,现在想想,她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在几天之前应她的请求冒充过她的父亲,而又自称是塞拉斯蒂娅公主的顾问,就搬过来和他一起生活呢?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无私馈赠呢?

“也许,礼貌地承接善意、知恩图报地回复善意,才是我应该做的。”她想道。

方向有了,但余晖烁烁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具体地面对未来的生活,巨大的狂喜将她的思维都冲得碎片化了,不过幸运的是,这种“迷惘”更像是一个财主在面对花不完的财宝时的幸福,而不是一个在快餐店和贫民窟打滚儿的小姑娘的痛苦。

她在屋里纠结一会儿之后,站起身,推门下楼,想去找到米库什安先生,她发现他正在一楼的门厅里和另一位先生谈话,于是她出声打招呼,这时她看清了另外那位先生的样貌——他穿着红色的绒布西装,袖子末端有灰色的翻袖,脖子那里塞着灰色的领口巾,带着一副只有下边框的无腿眼睛,下颌划的干干净净,露出老而发皱的皮肤,但上嘴唇却留着两道下垂的大胡子,这两条大胡子甚至都盖住了他的嘴巴,茂盛的胡子和稀疏的头发都是灰色的,甚至他的眼睛也是灰色的,“请问这就是余晖烁烁小姐吗?”他说话了,甚至声音都是那样的耳熟。

余晖烁烁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毫无疑问,这就是多嘴先生在人类世界的平行存在。

“早上好,余晖”,看到余晖烁烁下楼,顾问先生立刻转过身,“介绍一下,这位是多嘴先生,是我们的管家。”

是的,不知道是出于赌气,还是因为对多嘴先生的那种超越空间与时间的信任,顾问先生还真的把人类多嘴三十一世先生给找到了,和他的那个平行世界中的存在一样,他的家族也是个管家世家,他的家族最早一位历史中留下名字的先祖曾经为着名的诺曼底威廉服务——不过当然是在他征服英格兰之后,而据他们家族内部的传说,他们家的管家传统可以追溯到公元四世纪与五世纪之交的亚瑟王时代(尽管历史学家们认为这只是一个虚假的传说)。

不管他们家族的历史如何,总之,在顾问先生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退休并将家族事业交到了他的儿子手上了,在顾问先生第一次对他发出邀请的时候,他拒绝得非常干脆,但是随着顾问先生的报价越来越高,他的拒绝就变得愈发没有底气了,直到最后,他终于同意了“去阳光普照的纳拉甘西特湾度假几年”,然后开开心心地跟着顾问先生来到了普罗维登斯。

所以,顾问先生邀请多嘴先生来当他的管家,可能只是出于某些感性的原因,但这确实给余晖烁烁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她看着那熟悉的胡子、熟悉的眼镜和记忆中的慈祥的眼神,她突然感觉鼻子有些酸,“您好,多嘴先生。”她说道。

多嘴先生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向余晖烁烁介绍完多嘴先生之后,顾问先生又转向多嘴先生——“这就是余晖了,我的孩子,她现在在坎特洛特高中上学,您记得在上学日安排司机。”

多嘴先生点了点头,“您放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然后快走两步离开了。

这时,余晖烁烁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您……刚才说我是您的……孩子?”她不敢相信地问道。

顾问先生看了她一眼,“是的,孩子,我们一见面的时候,你就在一位上流社会人士面前,让我冒充你的父亲,所以现在我们不得不继续如此装下去了。”

余晖烁烁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她说道。

“这没什么的,孩子,我完全能够理解,而且也没有太意外”,顾问先生在台凳上坐下,侧着身、回头正脸朝向余晖烁烁,“尽管你和你的老师相处的时间肯定比我和她相处的时间要长很多,但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毕竟她不会买学生面前表现出这一面——其实塞拉斯蒂娅公主在很多地方和你一样,有些冒冒失失的,经常是一拍脑袋就想到一个新事物,而后又拍着桌子后悔,皱着眉头,给自己擦屁股。”

他温和地笑着,眼睛看向虚处,似乎在回忆有趣的旧事。

余晖烁烁刚才还充满内疚,现在话题一转弯,她一下子就来了兴趣,紧走两三步,跑到顾问先生正对面的台凳上坐下。

“您能给我讲讲您和塞拉斯蒂娅公主的事情吗?”她问道。

就这样,一位共同的故马拉近了“世界上唯一一个生活在人类世界的小马”和“世界上唯一一个生活在小马世界的人类”之间的距离,也在无形之中消解了一些尴尬,虽说刚刚开始一起生活的不适应感没法一下子立刻消除,但好在,他们都是经历过“在其他世界生活”的,相信克服这点不适应感,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