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划过铁轨,滋啦滋啦一声后匀速停站。
站台上堆了不少行李,大多一个样,不是在编织袋上绑锅碗瓢盆,就是在编织袋上放扁担。
这是南江最偏远的县城,唐星雄提一个时髦的牛皮行李箱,一身留学归子的打扮,看上去就与乱哄哄的环境格外不融。
夜晚,山风很冷。
唐星雄一路上都在避让那些投注过来的目光,出了站台,他新买的鹿皮靴立马渐上黄泞泞的湿泥土。
“您是唐教授吗?”
来人声音脆生生的,语气却平平淡淡。
唐星雄长得标致,别人都说他龙眉凤目,是极其贵气的面相,偏偏脸型稍尖,只要一笑,便像那情场里混迹的浪子抛了花枝。
他目光从鹿皮靴移开。
那女孩大约18.19岁,长得跟声音一样又脆又嫩,看着就好欺负。
唐星雄不动声色观察了几秒,瞧见她徒手拎着一红塑料袋的泥鳅,顿时,笑得跟花一样。
他看着她胸口那处被水渍晕湿的布料,“唉,你长那么大穿那么小的衣服,不勒吗?”
这个年代,一切百废待兴。
舒老年轻时就是北江里有头有脸的心理学教授,论学生,也算得上桃李满天下。
他前几年就带着刚上高中的女儿回到南江老家避世。
这会儿正坐在茶室,慢慢等着他最满意的学生过来拜访。
茶室外突然响起阵阵闹声,他放下茶杯,赶忙出去,一看,那股疑惑转变为雷声怒色:“你们两个,全给我出去!”
从门口到客厅,地板溅满了泥巴,几条泥鳅扑楞着,在地上啪啪翻滚。
两个年轻人,一高一矮,无所顾忌地扭打在一块。
舒意一手扯那人的黑发,一手揪他耳朵,偏过头愤愤不平道:“爸,这就是你最得意的学生?”
她扭回头,呵呵笑:“嘴巴贱死了。”
“我哪里贱?”
唐星雄被人拽着头发,身体不自然地弯曲着,头发被人往死里拽。
偏偏从容地笑着告状:“老师,她一见面就骂我,刚刚走路上还踹我好几脚,这就是北江大的新生啊。”
“明明是你嘴贱,什么屁麻省教授啊,真没素质!”
“哦,哦,我没素质,你最有咯。”
他一边呲牙笑,生得又艳,说出气人的话简直信手拈来。
舒意越想越气,手松开,声音酿了哭腔:“爸,我去北江绝对不要跟他住。”
砰——
房门一关,客厅里只剩两个人。
唐星雄头发乱糟糟,他整整衣领,朝房门看了眼,转头和舒老温润笑笑:“老师,坐下聊聊吧。”
舒意脑子很乱。
她实在不喜欢这个第一次见面就调戏她的男人,就这种浪荡公子,还是麻省教授,还是老爸最宠的一个学生。
她简直怀疑这些人的眼光。
更别说,到了半夜老爸突然喊她起来,匆匆收了行李,她就和这个讨厌的男人前往火车站。
“到了北江看我怎么甩掉你。”她攥着火车票,嘟囔了句。
前面的唐星雄转身,俊脸突地冷色泛泛,凤眼淡淡的,自上而下地审视她,道:“你有男朋友了吧。”
“关你什么事啊。”
舒意翻一个白眼,脸上那抹生气的红将褪未褪。
忽然唐星雄又一声呵笑。
舒意这才正经看过去,下一秒,一股蛮力将她拉近。
一阵木兰花香水的味道。
她惊愕失色,那道低沉的嗓在她耳边轻轻道:“你爸没告诉你啊,你,被抛弃了。”
“神经病。”
舒意两手推他,唐星雄任她乱动,一只手就将她整个人拉上车厢。
这年,绿皮火车都是大通铺或者硬座,唐星雄扯着人一路往前,到了一个独立的小房间后,将人甩在床上。
火车已经开动。
舒意坐在床角,清纯小脸吓得发白,她抿了一下唇,似乎做了什么决定,突地站起来,把手中杯子奋力朝男人砸过去。
杯子里的水瞬间把男人的黑色大昵打湿。
过了会儿,男人扬扬下巴,黑眸毫不吝惜着笑意,手里的烟扔到地上,随意一踩。
随后眼皮上抬一寸,眸中冷色翻涌,他不动,嘴角挂着淡定从容地笑:“舒意。”
“神经病别叫我名字。”
“哦,我再说一次,你爸抛弃你,把你卖给我了。”
“你觉得我信吗?”
舒意站起来,清水一般的眸满是不屈。
空间逼仄,男女身高悬殊,她忍着那股惧,转身要开门。
一阵激烈扭门声后,舒意握着扭不开的门锁,回头望着唐星雄:“让我走。”
唐星雄挑眼看她,随便一坐,交叠长腿,又抬起下巴看她。
底下是白色小床,窗下有张小空桌,房间容度很小,即使这样,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逼人气势,汹涌澎湃地直朝舒意面上。
男人很俊美,笑容也漂亮。
可就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很喜欢你,舒意。”他说。
突如其来的爱意表示,舒意眼中还是戒备,她不会相信这人的鬼话。
唐星雄脱掉身上的外套,里面的白色衬衫露出来,他仍然笑着说:“我从北江专门过来接你,开心吗?”
“我兴奋得两天没睡了,想想就好开心,舒意,你终于是我的了。”
“……啊,可能你第一次见我。可我好早就认识你,没关系啊舒意,我们以后慢慢聊。”
“舒意,你怎么不说话啊?”
舒意看着这个像神经病的男人,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她现在就想出去,至少不要跟这人待一块。
“没关系。”
说完这句,唐星雄走了过来,背对着光线,他的轮廓被光线照得朦胧,手中执着一个东西。
叮铃——
很清脆的铃铛声。
叮铃叮铃叮铃——
舒意几乎站不住,眼皮突然重重的,意识开始浑浊不清。
好听的年轻男音说:“舒意,我好喜欢你。”
“所以舒意,你的身边只能有我。你擅自交男朋友这件事我就原谅你吧,毕竟你们也没做什么。”
“舒意,亲我吗?亲我吧,我想让你亲我,到了北江,我们就是夫妻了。”
“舒意,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