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不打紧,只见几个孩子好似叠罗汉般的,乱七八糟倒在一起。
事情发生得太快,伺候的下人们都没反应过来。
青柏离得不近,但她动作最快,飞快地靠近,将摔在最外面的燕锦阳扶起来,接着又去拉燕元安。
秦瑶光哪里还坐得住,脚步匆匆地走过去。
淳宁紧随其后,一脸着急。
好端端的,怎么就摔成一团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着。
宁氏走得不如她们快,两手紧紧地攥着丝帕,几乎要将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帕撕成两半。
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就怕是自家混世小魔王又惹出什么祸事来。
这里不比得旁的地方,是在长公主跟前!
她跟长公主的接触不多,虽然对方帮助了自己,刚刚还很和颜悦色。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家孩子闯了祸,长公主会原谅。
要知道,那可是乐阳长公主!
“侯爷”对普通人来说,已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跟长公主相比,区区文信侯又算得了什么?
一张丝帕被她手心里沁出来的冷汗浸透,她走得步履纷乱。
要不是有贴身丫鬟扶着,怕是得踉跄好几下。
山坡上的营地不大,很快就走到。
赵钰川用四肢撑着地,一张小脸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
在他身下护着的,是怀里抱着赵家四姑娘的燕吉音。
一团乱。
秦瑶光的视线迅速把孩子们都打量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大碍,悄悄松了口气。
她就说嘛,几个孩子玩在一起,旁边还有这么多下人看着,能出什么大事?
让她意外的是,燕元安居然也摔了。
宁氏赶到时,刚好看见自家儿子被人搀起,露出长公主府上的四姑娘。
她倒吸一口凉气,气急之下开口训斥:“赵钰川!你个混账小子,还不赶紧赔罪!”
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早就听说过,长公主待她膝下唯一的姑娘甚好,时常带她出门交际,和她小姑子家的姑娘是手帕交。
赵钰川都快十五了,是会妨碍人家姑娘名声的!
这里都是自己人,当然不会外传。
但是,万一长公主要追究呢?
她只好先教训了再说。
赵钰川刚刚站稳,就被母亲劈头盖脸骂一顿,原本就生着闷气的脸,就更气了。
应也没有应宁氏一句,更没有按她的话去做,把脸撇往一旁,一言不发。
他五官的轮廓线条硬朗,此刻高高的挑着双眉,眉毛上挂着“桀骜”,整个人写着“生气。”
见他不理会,宁氏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他颤声说:“你个不孝子,连母亲的话都不听了吗?”
赵钰川的眉毛一挑,握紧双拳,胸膛不住起伏着。
显然,正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秦瑶光见状,就知道其中别有内情。
她对淳宁使了个眼色,淳宁会意,上前拉住宁氏:“世子夫人先别生气,我们听听孩子怎么说。”
宁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赵钰川,图的就是不被长公主怪罪。
如今淳宁来劝,赶紧就坡下驴,用手帕按了按眼角,一把抓住淳宁的手:“殿下,是臣妇失仪,只是这孩子也太让人操心了……”
原本是想做做样子,说到后面,她的嗓音里带上了鼻音,显然是真情流露。
被扶起来的燕吉音已整理好裙摆,她走到宁氏跟前行了个标准的蹲礼:“夫人莫怪世子哥哥,都是吉音不好,抱着四姑娘玩耍时被草茎绊倒,哥哥们都是想要保护我。”
她怀里抱着赵家四姑娘,被绊倒时,就只想着保护孩子,都没顾上自身。
赵钰川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却是离得她最近的一个。
见状,马上就想接过她怀里的妹妹。
怎料到,燕元安见了,匆忙间伸出胳膊,想让燕吉音扶起他的手臂起身。
这么一来,就都失去平衡。
燕吉音彻底摔倒,她只来得及把四姑娘搂紧了点。
赵钰川朝着她倒下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只来得及伸出手撑着草地,不让自己倒在燕吉音身上。
也因此,承担了后来燕元安摔下来的全部力量。
燕元安不重,但赵钰川也只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
为了不伤到燕吉音和妹妹,他咬牙撑了一会儿,直到青柏来将燕元安拉起。
至于燕锦阳,他原本在旁边挖草玩,看见哥哥姐姐摔倒了,自己急急忙忙跑过去被同一条草茎绊倒在地。
燕吉音说完后,再加上其他人和伺候下人的补充,事情经过变得清晰起来。
令人哭笑不得。
是因为着急和关切,而引发的一连串连锁反应。
换了平常时,这几个孩子谁也不会摔得如此狼狈。
燕吉音向来稳妥,燕元安就更有成算。燕锦阳跳脱一些,但他根本就不在。
赵钰川喜好舞刀弄棒,在马上骑射都毫无问题,又怎会平地摔跤?
总之,还是一场误会。
宁氏听完,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她儿子的错就好。
赵家四姑娘被保护得最好,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还以为是哥哥姐姐们在跟她玩游戏呢。
这会儿被奶嬷嬷抱在怀里“咯咯”直笑,冲着燕吉音伸出手,还想让她抱。
奶嬷嬷哪里敢给,取出一个小玩具哄着她。
秦瑶光大概明白宁氏心里的担心,笑着对她说:“男孩调皮一些不是坏事,你是没瞧着我家老大,一拳能把窗户砸个对穿。”
“窗……窗户?”
宁氏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好大的力气!”
“是的!”
听见大哥被夸,燕锦阳蹦到她跟前,一脸骄傲:“大哥他一个人就能顶住好大一辆车!”
他把双臂张开划了一个最大的圈:“那辆马车上面还装满了炭火呢,倒下来差点压着人,是我大哥顶住了。”
听得宁氏连连称奇。
赵钰川闭口不言,却悄悄竖起耳朵。
有这么大力气的人?
他好想见上一见。
正听得起劲,耳边响起一道悦耳的声音:“世子哥哥,你的手受伤了,我替你包扎可好?”
赵钰川低头一看,见自己刚刚护住的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瓶和一方白绢,正看着自己。
明眸善睐。
他脑子里自动浮起这个词,心口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