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嬷嬷看着她长大,陪伴她的时间,比皇太后还长。
虽是主仆,其实却是秦瑶光心里最亲近的长辈,给予她最大的关爱。
“为什么会昏迷?”
秦瑶光喃喃自语,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一个晚上过去,嬷嬷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殿下!”
燕长青的声音打断了她陷入内疚的旋涡。
他上前一步,双手虚扶在她的肩头:“殿下不必如此,嬷嬷会没事的。”
看见她心底难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就连靠近,都是一种奢求。
好在被他打断之后,秦瑶光缓了过来。
她定了定神,吩咐道:“把曲师父请来,带上药箱。”
又看向燕长青:“谢谢你。”
谢谢你替我找到邓嬷嬷。
燕长青只觉心口苦涩,喘不上气。
夫妻本是一体,一个“谢”字压得他心底沉甸甸的。
他张了张口,最终只道:“我陪着你。”
秦瑶光没有拒绝,或者说她已经顾不上这等细枝末节,满心都牵挂着情况未知的邓嬷嬷。
她找出在白象庵里买的那块佛牌,握在手心里暗暗祈祷。
祈祷邓嬷嬷安然无恙。
约莫过去了两刻钟,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秦瑶光猛地起身,急匆匆走到门口,看见两名健妇抬着软轿快步走来,旁边跟着两名燕长青的亲卫。
到了廊下,健妇放下软轿。
其中一人矮下身子,另一人将邓嬷嬷从里面扶出来放在她肩头,由她背着进了屋。
“放软榻上。”秦瑶光道。
早已候在此处的曲梁立刻上前,替邓嬷嬷诊治。
论理,主仆有别,应该将邓嬷嬷背回她自己的屋子,但秦瑶光不允。
邓嬷嬷躺在那里,表面上看不出伤痕,只脸色不好有些浮肿。
秦瑶光这才稍稍放心了一点,守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着诊治结果。
燕长青看了她一眼,踏出房门,廊下的亲卫立刻向他回报他们发现邓嬷嬷的前后经过。
室内。
曲梁替邓嬷嬷诊完脉,让人把她翻过来,伸出两根手指,从邓嬷嬷后脑徐徐往下滑动。
摸到后颈时,听见昏迷中的邓嬷嬷闷哼一声。
曲梁停住动作,对谷雨道:“麻烦姑娘,替我把嬷嬷的头发和衣领拉开。”
谷雨应声上前帮忙。
秦瑶光紧张地交握着双手,直到看见邓嬷嬷后颈有一处明显的淤痕,眼里的怒意像火一样升腾而起。
“殿下,是击打留下的。”
曲梁后退一步:“嬷嬷体内残留少量迷药,再加上这个痕迹,老朽可以推断,是她先被人击打晕倒,后又使用了迷药以求稳妥。”
何氏到底发现了什么?
跟着邓嬷嬷一起离开的那对祖孙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给邓嬷嬷招来如此祸端?
种种问题在秦瑶光心里萦绕。
不过,当务之急是邓嬷嬷的身体。
曲梁开了方子,秦瑶光赶紧命人去熬制,又听他说:“殿下莫急,只要解了迷药嬷嬷就能醒,再将养两日就无碍了。”
他来长公主府上的日子不长,却也看出来秦瑶光并非高高在上的皇室公主。
她待人真心,就算只是对身旁伺候的人也一样。
唇亡齿寒,反之亦然。
曲梁越发庆幸,他能脱离鬼市跟随了一位不会把属下视为弃子的主人。
奉她为主。
曲梁退下后,秦瑶光侧身坐在软榻上,轻轻替她解开发髻,用手指将她花白的头发梳顺。
老人闭着眼睛,每一道皱纹都透出岁月的沧桑痕迹。
她躺在那里,软弱无力。
不再是年轻时那位,可以抱着幼时的小瑶光,一口气逛遍整个灯市的健康妇人。
秦瑶光不转眼地看着她,不知不觉间,眼泪蓄满眼眶。
室内很安静。
谷雨拿了方子去煎药,留了雪莲守在门口。
见殿下伤心,也不敢上前打扰。
燕长青和亲卫说完事,回到屋中,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心口一痛。
她伤心难过,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
“瑶光。”
他低低的唤了她一声,走到她身后。
想要给她一个拥抱,却又不敢。
只想尽可能的靠近她,或许,可以传递给她一些温暖。
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秦瑶光正神思恍惚,猛然听见有人这么叫自己,不由侧身看去。
从她记事起,还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先帝和母后都叫她“乐阳”,皇帝则叫得乱七八糟,小时候管她叫过姐、皇长姐、皇姐,现在更多的时候也是叫封号,淳宁也只是叫姐姐的时候多。
她是别人口中的“殿下”和“乐阳长公主”,是“主子”、“主人”。
“瑶光”这个由先帝亲自起的名字,一次都没有被人叫过。
她仰着头看向燕长青,白皙修长的脖颈因为她的动作,被拉出一个颀长优美的弧线。
晶莹的泪珠还挂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明亮的美目如同秋湖上起了一层薄薄雾气,脆弱得让人心疼。
燕长青心口一热,想也不想的,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瑶光。”
他早就想这么叫她了。
美丽又有力量的名字,配得上他的夫人。
秦瑶光猝不及防之下,落入一个极具力量感的怀抱。
她侧身坐在软榻上,而燕长青站着,右手轻轻揽在她的肩背处。
秦瑶光的头部,刚好靠在他胸口的位置。
砰砰、砰砰。
耳边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跳得秦瑶光心慌意乱,耳根发烫。
反应过来后,她才伸手推开燕长青。
指尖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曾亲眼目睹过两次的,燕长青那宽厚紧实的胸肌。
这么一想,她不由蜷了蜷指尖。
想什么呢!
人家只是好心安慰安慰你,跟昨日你抱着燕锦阳安慰他,是一个道理。
不过,好像还挺好摸的,结实又有弹性。
秦瑶光掩饰地捋了一下额前并不存在的碎发,又假装咳嗽了几声。
连她自己都在心里鄙夷自己:一秒十个假动作。
燕长青却不知道她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听见她咳嗽,又见到她耳朵红了,忙着急地问:“夫人,你可是有哪里不好?”
莫不是昨夜操心邓嬷嬷的下落,着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