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淳宁微微嘟起双唇,神色中有些苦恼。
皇太后仔细端详,自从把卢亦赶走后,淳宁身上恢复了好些她在闺中的小女儿情态,越发孩子气起来。
这让她既欣慰、又担忧。
怎么嫁人了一遭,还更天真了呢?
长此以往,还怎么为人妇、又怎么相夫教子。
“淳宁,你总得把实话告诉哀家。”皇太后语重心长,“方能替你打算。”
“实话吗……”
淳宁低头,摆弄着手指。
秦瑶光微笑着鼓励她:“如今,你也想清楚了吧。怎么想的,就怎么跟我和母后,好好说说。”
她隐约觉得,淳宁跟着她,仿佛品出了单身的快乐,半点不想再去过什么夫唱妇随的日子。
在刚到温泉别院时,淳宁就快活得很,乐不思蜀。
后来,她又能独当一面,尝到了做实事的成就感。
就算回到京城,淳宁大半天都耗在她的长公主府,习武教书,整个人充实得不得了,把她自己的公主府都丢给赵蕊在管。
这段时日,她都没机会和淳宁好好交流过。
趁皇太后问起,好好谈谈。
淳宁想了想,确实也不能老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拖下去。
她的日子固然是快活了,可这种行径与掩耳盗铃又有何区别?
事情不解决,就会一直摆在那里。
并不会自己消失。
她咬咬唇,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母后,皇姐,”她认真道,“我想好了,我要休夫。”
休夫?
皇太后看了一眼秦瑶光,发现她并不意外,语含责备:“是你给淳宁出的主意?”
秦瑶光摇摇头:“还真不是。不过,儿臣觉得休夫的主意很不错。”
卢亦这种渣男海王,还留着干什么?
眼看着就要快过年了,想着在宫里吃团年饭,还有卢亦的一席之地,就膈应得慌。
得到皇姐的支持,淳宁胆子越发大了起来。
要知道,为了整个皇室的体面,本朝还从未出现过公主和离或者休夫的事。
就是在前朝,也仅仅一两例,还闹得沸沸扬扬。
“母后,不关皇姐的事。是我不打算跟卢亦继续过下去。”
淳宁忙道:“要不然,我就上书替他请罪了。”
皇太后有些不解:“淳宁,你之前对他百依百顺,哀家跟你说什么都不听,还跑来替卢家求官。这些,你都忘了?”
这才过去多久,淳宁就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
按说,经过梅园事件之后,卢亦再不敢如此对待淳宁。
他那些莺莺燕燕,全都被秦瑶光给另行安排,满京城再没有纨绔敢拉他去秦楼楚馆。
被秦瑶光毫不留情的鞭打加掌掴之刑后,卢亦自己也害怕。
因此,他才会小意讨好淳宁。
没想到,被淳宁一封书信遣回卢家,这下子连卢家的脸面都挂不住,才有卢家老太君求到皇太后跟前的事。
皇太后原本想着,小夫妻俩经过这一次,就会安定下来。
在她看来,哪有不偷腥的猫?
当然,卢亦往常是太过分了,她看着也生气。
但卢家老太君在她面前指天发誓,卢亦往后就守着淳宁一个人,好好过日子。
这就行了。
她和先帝琴瑟和鸣,携手治理天下,后宫里不照常四妃九嫔吗?
只要男人给予嫡妻足够的尊重,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以为,淳宁迟早会想通这一点。
没想到,竟然要休夫?
在皇太后的诘问下,淳宁俏脸一红。
好端端的,能不提她过去的事情了吗?
想到她以前犯下的蠢,淳宁很是无言以对,简直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卢亦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幸亏皇姐当头棒喝,才把她叫醒。
“母后,过去都是儿臣太愚蠢,才会傻乎乎的着了卢亦的道。”
淳宁一句话揭开,继续道:“母后您看,他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如今来求,只不过是碍于他在卢家过不下去罢了。”
卢亦原就只是卢家嫡次子,尚了公主面上有光。
如今灰溜溜的被赶回去,想也知道他在卢家不好过。
别说像以前那般逍遥,恐怕因为他让卢家蒙羞,还会被人戳后脊梁骨。
两厢比较之下,自然还是做回淳宁公主的驸马,来得自在。
再过几年,人们再提起这件事,就能笑着用年少时不懂事的荒唐遮掩过去。
男人嘛,犯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浪子回头。
淳宁把以上观点一一阐述,秦瑶光的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
很不错,妹妹很有长进。
听她讲完,皇太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儿看得如此透彻,倒是哀家常年困于这后宫,眼界受限。”
她希望女儿得到幸福,并不是让欺负过女儿的卢亦,能如愿把日子过得舒坦。
“哪有,”秦瑶光忙道,“母后只是关心我们太过,才一时没想到罢了。”
母后这等人物,怎能让她感到挫败。
淳宁连连点头:“对对,皇姐说的对。是儿臣自个儿的事,儿臣日日都想着,方能想得清楚。”
感受到女儿们的一片孝心,皇太后心情舒坦。
“好,既然淳宁决定了,这件事,母后就替你做主。”
“不过,”她语气一顿,“不能是今日,待哀家寿辰之后。”
淳宁一下子喜上眉梢,起身盈盈下拜:“儿臣多谢母后。”
她当然知道,不能扰了大好日子。
此事已定,母女三人的心情越发轻松,随意聊着一些趣事。
小半个时辰后,禧宁宫门口,再次响起悠长宏亮长长的唱喏声:“镇国大将军、镇国公、乐阳长公主驸马前来拜见太后!”
按说,前朝武将和后宫皇太后并无关系。
没资格求见太后。
但燕长青娶了乐阳长公主,皇太后还是他的丈母娘、皇帝是他的小舅子。
他到皇宫,既是大将军凯旋归来,又是回妻子娘家。
于情于理,在文德殿述职完毕办完公事,燕长青就必须来禧宁宫拜见皇太后。
皇太后坐直了身体,围着她们身边伺候的周嬷嬷和宫女全都散开,各自侍立在侧。
她看了一眼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女儿,微微颔首。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