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氏成为弃子后,她唯一能靠得住的人,就只剩下她自己。
堆好雪人,周清荷在别院里找了一圈,终于在那个临时收容伤病员的院子里,找到老五。
她原是想找人问话的。
奈何发现,哪怕她得了自由,也不用再倒夜香,别院里仍然没有人愿意理会她。
无论在哪里,下人都是最清楚主子喜好的人。
周清荷犯错被关,直到今日才被放出来。
谁会搭理她?
她想要故技重施,利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可惜在来别院路上,她的全副家当都被秦瑶光没收,身上一个多余的铜板都欠奉,是有心无力。
站在院门口处,周清荷一眼就看见了守在一排火炉旁的老五。
为了安全,这排火炉都放在厨房外的雪地上,一字排开,足足有七八个。
每一个上面,都煎着不同的中药。
除了老五,另还有两个下人看着火候,时不时往里面添着柴火。
因为天气寒冷,老五揣着手坐在小板凳上,小脸蛋被冻得红红的。
看来,那个女人对这几个孩子,也不如传言的那样好嘛,不过都是为了名声,做给外人看的。
大好机会。
观察了半晌,周清荷眼睛一转,笑着走上去。
“五少爷,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在这里看炉子?”
周清荷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言语尊敬。
“要不,我去跟殿下说说,让您进屋暖和一会儿?”
言辞之间,不忘给秦瑶光上眼药。
以往,只要她这么一说,就会收获老五感激的眼神,盼着她去求情。
然而这会儿,老五只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母亲把你放出来了?”
母亲在搞什么呀?
二哥都说了这个周清荷不是好人,怎么还放了她。
老五皱着鼻头,一脸排斥地看着她。
被他这样毫不客气地问了一句,周清荷的脸上颇有些挂不住。
对付不了秦瑶光也就算了。
谁让她拿捏着自己的底牌,年纪身份都比她高多了,输了也正常。
可是老五。
一个才五岁的古代小男孩,她就不信了。
周清荷讪讪一笑:“五少爷,只是一点误会,眼下已经解开了,殿下当然就把我放出来了。”
老五看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面前的一排炉子中,其中熬着的一罐药里冒出丝丝白气。
他不再理会周清荷,从脚下药材筐里抓起其中一种药材。
用小秤量了八钱,再用布包着将药罐打开,将量好的药材放进去。
动作熟稔,丝毫不像他这个年纪能干的事。
周清荷见了,忙做出心疼的语气道:“院子里这么多人呢,怎么就忍心让您来看炉子?”
“要是不小心烫着了,可怎么办?”
她走到老五跟前,悄悄道:“不如,我带你去我那院子里玩,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堆了一个特别大的雪人呢,包管你没有见过,特别可爱!我们去堆雪人吧!”
周清荷觉得,她说了这么多,老五一定会非常心动。
有那个孩子是愿意守着熬药,而不去玩雪的呢?
没想到,老五把药罐盖好后,转身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那眼神怎么形容呢?
就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五,五少爷?”
事情太诡异了,越来越多的不安涌上周清荷心头。
“周姑娘,你没看见,我正在熬药吗?!”
老五指着药罐,脆生生道:“你怎么能让我什么都不管,自己去玩?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而且,你知不知道,煎药有很多讲究的。药性不同,泡的时间不同,要煎的时间也不同。”
老五指着左侧第二个炉子:“像这个,就要分别煎好后,再用两次煎好的药汤合在一起,煮开后,再煎一刻钟才行。”
“像这副药,就得刚刚沸腾时,再加入一味八钱的白芨。”
他自告奋勇来煎药,这一排八个炉子的药,哪一副要先熬药引,哪种应该后加药材,何时加水、何时熬好,他都了然于心。
一口气说完,老五一脸自豪地看着周清荷。
他再度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去去去,别扰了我煎药。”
“啪,啪,啪!”
老三一下又一下地鼓着掌,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走向周清荷。
周清荷看着他,控制不住地往后面退了两步。
在他身边,跟着抱着药篓子的冬青。
冬青不是爱打听的人,之前也没有跟周清荷接触过,尚且不清楚她为何出现。
她在宫中生活多年,最擅察言观色。
敏感地察觉到两个孩子对周清荷的不待见,敛眸走到火炉旁,把药碗从药篓子里取了两个出来。
专心干活,不理是非。
老三走到老五跟前,朝着他竖起大拇指:“说得好!”
“我们小五年纪虽小,却不像有些人都九岁了,还满脑子只知道玩。”
被他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通,周清荷脸上火辣辣的,臊得慌。
什么情况?
她现在,连个年纪最小的孩子,都搞不定了?
被三哥表扬了,老五一抬下巴,生动演绎了什么叫“骄傲脸”三个字。
他往那排火炉前一站,气势好似那山大王,八个火炉就是他的小弟。
漏刻里的沙,无声流淌着。
“冬青姐姐,右边第三罐的药好了,可以倒出来晾着啦。”
老五叉着腰,一脸指挥若定。
“左边第一个,取两根柴火出来,小火就行。”
“小心点,烫手。”
下人被老五差使得团团转,根本不用他亲自动手。
周清荷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是碰巧没人,根本不是她以为的,老五被派了苦差事不得不守在这里。
老三袖手站着。
这里是老五的领地,他是看见周清荷来了替老五撑腰,并不瞎干预。
天光在他的长睫上落下一片阴影,雪色倒映在他俊美夺目的面容上,冷得像一座冰雕。
周清荷悄悄挪动脚步。
她总觉得,老三这个人,做出什么举动来都不会让人意外。
还是趁早走了的好。
没想到,她刚走了一步,就被老三冰冷的视线凝住身形。
“周清荷。”
他的声音很冷,看过来的视线像刀子一样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