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声道:“他可是个胡人。”
胡人,大景朝并不少见。
可对于绝大多数汉人家庭来说,哪怕她只是个奴婢,家里也很难接纳一个胡人女婿。
她试探过,结果不容乐观。
谷雨顿时明白过来,轻轻叹了口气,却道:“这件事,端看你愿不愿嫁。若是愿意,有殿下做主,你那个烂赌鬼父亲,能说什么?”
白露这么好的女子,怎么就偏偏摊上了那样一个家。
只是这个道理,说来容易。
作为女人,要摆脱父母的影响,太难了。
“不说这个了。”
白露扬起脸,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大家都饿了,我把点心给少爷小姐们拿过去。”
这会儿,大家都在忙碌着。
秦瑶光饮了一盏茶,吃过两块桂花糕垫了肚子,就兴起了去热泉旁一探究竟的心思。
淳宁想跟着去,秦瑶光道:“我去去就来,你要是去了,几个孩子肯定闲不住。”
一共就她们两个长辈,总得有个人看着孩子。
“行,”淳宁欣然,“那皇姐先去瞧瞧,我们吃完午饭再下去玩。”
只是临时离开,秦瑶光只带了月鹭一人。
谷雨见了,执意跟上。
她是殿下的贴身侍女,怎么能离开左右呢?
从平台往下,有一条崎岖的小路,杂草丛生、遍布藤蔓。
月鹭探头看了一眼,道:“殿下,不如属下带您飞下去?”
秦瑶光自然乐意至极。
上回被青柏带着飞了一次,那滋味十分美妙。
她回头看了一眼谷雨,谷雨忙道:“主子您先去,奴婢随后就到。”
谷雨没有走过这种山路,对秦瑶光的忠心,令她克服了心头的恐惧,抓着藤蔓一步步往下试探走着。
“你真的可以?”
秦瑶光问。
“没问题,殿下放心。”
秦瑶光这才点点头,由月鹭揽住腰肢,只听得风声呼呼掠过,两人落到瀑布下方形成的潭水旁。
蹲下身子,秦瑶光伸手触碰潭水,惊喜道:“果然是热的!”
不如温泉那么热,却很明显能感到温度。
潭水上方,浮着一层蒙蒙热雾,四周草丛充满了勃勃生机,灌木还比别处浓密。
秦瑶光起身,仰望着上方已升起炊烟的大平台,有种秋游的感觉。
谷雨正沿着藤蔓,慢慢往下走着。
时间还早,秦瑶光玩心大起,指着轰隆隆作响的瀑布:“我们过去看看。”
那后面,会不会有水帘洞?
月鹭陪着她往瀑布的方向走去,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瀑布的存在。
走得越近,飞溅而下的水花扑面而来。
一道阳光从云层后洒下来,照得整条如白练的瀑布晶莹剔透,水珠反射出七彩光芒,美轮美奂。
正在此时,秦瑶光听见在瀑布的轰隆隆声音之下,还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
待她正要仔细聆听时,一道阴影从半空中掠过。
抬头一看,一只拖着长长漂亮尾翼的红腹锦鸡飞过,沾染着水珠的羽毛如同上好的锦缎,闪闪发亮。
好漂亮,皇太后一定会很喜欢!
秦瑶光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惊喜叫道:“月鹭!”
护在她身后的月鹭点点头,纵身朝着锦鸡追去。
不料,她的指尖刚触碰到锦鸡尾羽,一头鹞子浑身杀气的从天而降,长长的勾爪冲着锦鸡头部抓去。
原来这只锦鸡是被鹞子追杀,才慌不择路飞到水潭边。
月鹭改抓为剑指,一道真气破空而出,正中鹞子锋利的黑爪。
鹞子吃痛,扇着翅膀往后扑棱了几下。
月鹭的招式太过仓促,没能真正伤到它的根本。
秦瑶光却觉得,鹞子的眼神更凶恶了,借着瀑布旁边的乱石一蹬,重新朝着锦鸡扑去。
锦鸡急急鸣叫几声,往前窜了一大截后,被鹞子抓掉几根美丽的尾羽。
到了此时,已经不是要不要抓锦鸡的问题,而是殿下的安危。
这头鹞子足足有半人高,此等猛禽,普通人根本不是对手。
月鹭想着,一边追着锦鸡要把鹞子引开,一边握拳凑到口边,发出三声短促的呼哨声。
这是青衣卫中的暗号,意思是在危险中呼唤同伴。
上方石台处的青衣卫听见,神色一凛,纷纷放下手中之物,朝着下方飞掠而下。
谷雨好不容易快走到崖下,听见响声往水潭边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她再顾不得会摔跤,抓着藤蔓往下一跳。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谷雨也没心思理会,一瘸一拐地奔过去。
月鹭已经把锦鸡引到水潭另一侧,鹞子因为被她攻击两次,而将目标对准她,急飞直下。
她拔出腰间匕首,和鹞子战在一块。
不过是一头凶猛的畜生,她还没有放在眼底,只是担心主人的安危。
听见身后青衣卫先后落地的声音,月鹭扬声道:“你们护住主人!”
后面一片死寂。
月鹭心头一慌,手中匕首挥舞更急。
“怎么了?!”她大声喝问。
鹞子的攻势又急又猛,令她无暇转身查看。
“咻——”
一声锐利的破空声过去,紧接着是一声闷响,箭矢射入鹞子胸腹处。
箭支力道极大,射得整头鹞子往后栽去,被钉在树上发出“笃!”的一声,才带着长箭栽倒在草丛中。
月鹭抹去鹞子在半空中洒下的热血,转头望去,只看见一脸凝重的青衣卫。
“主人呢?”
她一脸愕然,四处张望着。
“我们到的时候,就没看见。”其中一人回答。
“不可能!”
月鹭快速走到秦瑶光之前所站之处,只见潭水清澈水草幽幽,哪里有人?
怎么可能?
她几乎就要暴走。
青柏队长离开时,把主人托付给自己。
这还不到半日,就把活生生一个人弄丢了?
“啪!”
月鹭反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指痕。
呼延进沿着崖边藤蔓攀援而下,一边疾跑一边收起弓箭。
他的轻身功夫不如青衣卫,刚才那一箭却是他攀援到一半时射出。
“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会不见了?”
呼延进须发皆张,神色焦灼。
谷雨一瘸一拐,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他们跟前:“我知道殿下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