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内一片死寂，鼎外却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虽然隔着铜炉并不清晰，但王小元依然感知到，有两路人马，正在厮杀，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回荡在整个石室，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头顶传来鼎盖碎裂的巨大轰鸣，阵阵凉风吹入鼎中，青蛇灼烫的身体得到一丝喘息，血雾渐渐散开，伴着刀剑入鞘的声响，一道清冷婉约的声音在石室内响起。
“我看看这老道炼的什么东西？”
焦黑的身体盘桓成一团，王小元吃力的抬起头，直冲眼底的便是一张鬼面，这鬼面素白，上面用金红线条勾画着玄鸟图腾，鬼面之下，女子身形窈窕，丰神绰约。
此刻，那女子立于铜鼎边缘，眯着眼睛向内张望，眼神扫到王小元身上，微微停驻，把玩着手中发丝，饶有兴趣的说道：
“不曾想，这鼎中竟还有活物？”
蛇身早已濒临破碎，王小元警惕的望着女子，凭借一丝意志强撑，不让自己倒下。
只见女子蹲下身子，摩挲着下巴叹道：“可惜血脉太稀薄了。”
远处传来男子的粗粝的叫喊声，“东西拿到了，走吧！”
“来了。”女子答道，轻盈的站起身来，望着炉鼎内的青蛇，思量片刻后，抬起下巴睥睨着问道：“小蛇，你想不想活？”
想活！怎么不想？！金色眸光闪动，王小元忍着脖颈处的剧痛，竖起了身子，狠狠点了点头，它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活下去！
“好！既然这样...”女子转头呼喊道：“老赵，过来搬东西！”
鼻尖嗅到青草湿润的味道，那是山林的气息，王小元缓缓睁开双眼，发现它已是身在一个石窟之中，身上的痛楚消散了不少，微微扭动起身体，不远处高台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醒了？”
那是鬼面女子的声音，王小元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依旧戴着鬼面，正优雅的叠着二郎腿，坐在巨石之上。
是她救了我？王小元吐着蛇信望向女子，乖顺的将头垂下，蛇口微张，低声吐出“多谢”二字。
“嗯。”女子浅淡的答了一声，手中把玩着一片翎羽，眼中闪过狡黠，慢悠悠的说道：
“能口出人言，说明你离化形不远了，救你耗费了我不少药草，你打算如何偿还？”
看着女子的身形，王小元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思绪尚未飘远，话已经从口中说了出来，只听它坚定说道：“姑娘救了我，等我日后化形，能力所及之事，但凭吩咐！”
“很好！”女子满意的将手中翎羽抛向青蛇，“以后叫我宗主，你先在山谷住着，等化形之日，来灵云峰找我。”
收起翎羽，王小元淡淡答道：“是，宗主。”
目送女子离开，余下的日子，王小元只记得是无尽的杀戮，九华山灵气强盛，滋养的万千妖物，谷底的妖物相互猎杀，抢占资源，早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春去秋来，转眼又过了三载。
石窟之中，王小元侧身躲过黑熊的利爪，灵巧的攀上黑熊的后背，粗长的蛇身瞬间将黑熊缠住。
熊爪剧烈挣扎，尖利的脚爪划过鳞甲，只留下浅淡的划痕，张口咬住黑熊脖颈，古树般遒劲有力的身体，用力一绞，随着脊骨断裂的声音响起，黑熊哀嚎着瘫倒在地上。
深青色的鳞片散发出金属般的光泽，吞噬掉前来偷袭的熊妖，王小元运转周身妖力，今日便是它化形的日子。
鳞片渐渐变得浅白，隐入皮肉中，露出光洁的肩背，粗壮的蛇尾撕裂，化成苍白的双腿，望着手掌上修长的五指，王小元扶着石壁踉跄的站起身来，可因为用不惯人腿，很快又跌坐回地上。
脑中闪过鬼面女子的话语，当初的救命之恩，他并未忘记，带着一丝欣喜，王小元单手一挥，双腿化为蛇身，迫不及待的向着山顶快速游去。
耳边山风呼啸，偶尔夹杂着“小元”“停下”的轻唤。
什么声音？是在叫他吗？可他不想停，望着灵云峰顶端那朱红的阁楼，心中暗藏着些许期待。
四周景色变化，眼前忽然陷入黑暗，眯起眼睛，适应着周遭的光线，王小元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一间石室之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心中满是疑惑，陌生的记忆涌现，对了！是鬼面女子将他带到这里的，说什么要帮他蜕变。
刑具镣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心中一阵迷茫，化形的雀跃早已消散，金色的眸子带着一丝恐慌，恐慌中却又交杂着三分落寞。
眸色渐暗，王小元警惕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要做什么？”
“别害怕呀。”鬼面女子淡淡笑着，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脊骨，在手中把玩着慢条斯理的说道：
“这是一截烛龙的脊骨，要说这脊骨与你也是有缘，我当日去道观便是取它，却不曾想遇见了你。”
目光扫过青墨色的蛇尾，那女子绕到王小元身边，感叹道：“你的蛇身，带着一丝烛九阴的血脉，可惜太弱，成不了大器。”
说着踱步到王小元身前停下，抬头望着王小元的眸子，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这龙骨的用法，正巧你与它血脉相似，也许将它放到你身体里，可以觉醒出烛龙之力，获穿越之能。”
放到身体里？王小元的脸色白了白，身体微微退后，低声问道：
“如何放？”
女子轻笑，“简单，只要剜出你的一截脊骨，将它替换进去，如果成功，你便可实力大增，从此不再受人欺凌。”
“如果失败了呢。”王小元不动声色的问道。
“失败？”女子眼波流转，伸出染着丹蔻的指甲，挑起王小元的下颌说道：“那你就变成没骨头的小蛇，我会把你重新扔回山谷里。”
那就是死了，王小元眸光微闪，看着这封闭的石窟，和女子势在必得的样子，它知道自己没的选。
看出他的犹豫，女子诱哄道：“你不想报仇吗？换骨后，加入天元破世，成为峰主，与我们一起屠戮天下，颠覆人妖的秩序，成为万物的主宰！”
万万没想到，自己化形之日，便是死生之时。沉思片刻，王小元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疯魔的笑容，“好，我自己来。”
女子眼中惊讶一闪而过，“果然是个识相的。”嘴角勾起，素手一挥，泛着寒光的匕首和一截龙骨霎时出现在王小元手中。
“请吧。”女子淡淡说道。
犹豫的将匕首握紧，掌中一片寒凉，王小元蜿蜒着身子来到一处石台之上，将身体放置在台面上，看着那条粗壮的尾巴，王小元眸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深吸一口气，咬牙，举刀，骤然刺入蛇尾之中，忍着剧痛，使出全身气力向后扯去，鳞片被生生崩开，皮开肉绽的痛楚直冲脑干，疼的他双唇发颤，殷红的鲜血沿着石台蜿蜒而下。
恍惚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元，住手！停下来！”
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他怎么甘愿放弃！眼中满是涨红的血丝，猛地将指尖埋入尾骨，握住一截脊骨，用力向外扯去，“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这刨肉剜骨的痛，他终是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