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忽然撩开,夹带着一抹寒气,一个妇人托着几屉蒸笼,飞快的走了进来,口中喜气洋洋的高喊道:“秋蟹来喽!”
坐席上,男子接应着笼屉,招呼道:“快尝尝我们这里的青背大闸蟹,这个季节正是肥厚着呢!”
秋蟹?!王小元看的两眼发光,顾不得烫手,龇牙咧嘴的拎起一只螃蟹,剪开螃蟹大腿两侧,再用螃蟹小腿轻轻一戳,一截雪白的蟹腿肉,带着红丝,冒着热气,呲溜一声被顶了出来。
“姑娘,行家啊!”一旁有人说道。
王小元莞尔一笑,转头看向花狸,却见他依旧慢悠悠的吃着鱼块。
“你怎么不吃螃蟹?”王小元问道。
花狸眉头微蹙,神情复杂的看着那笼螃蟹,闷声道:“我不爱吃。”
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王小元恍然大悟般笑道:“竟然是这样啊!”说着便不再搭理花狸,专心致志的剥起螃蟹来。
看着周围人都热热闹闹的吃起了螃蟹,花狸夹起盘中渐冷的鱼块,不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忽然眼前多出一只碗来,碗里盛放着雪白晶莹的蟹肉,转头对上王小元言笑晏晏的眼睛。
“吃吧。”王小元将碗放到花狸面前,轻声说道。
“给我的?”花狸不可置信的望着王小元,胸中涌起一股暖意。
“不然呢?”王小元撑起下巴,瞥了一眼花狸,见他不动筷,便作势要将碗拿走,“不吃,算了!”
花狸急忙护住,“谁说我不吃!”
夹起一筷蟹肉,小心的放入口中,花狸只觉得这蟹肉格外鲜甜,仿佛甜到了心里。
嘴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的笑意久久不能散去。
酒足饭饱,众人散去,抱着一摞棉被,王小元和花狸回到了村口西面的一间瓦房内。
房屋原本主人是个鳏夫,几个月前出湖捕鱼,一去便失了音讯,直到上月有人撒网,捞出来一只残缺的断腿,那断腿上的布鞋,打着歪歪扭扭的补丁,众人一瞧,便认出是那鳏夫的鞋子,从此这瓦房便空置了下来。
手上拿着换下的潮湿衣裙,趁着月色明朗,王小元打算好好浆洗一番,想到花狸换下的那身红衣,便想干脆一同洗了。
找到衣服,放入水中,在王小元卖力的揉搓下,大片的猩红从衣服里渗了出来,看着浮满锈色的洗衣水。
王小元心头一颤,这是血?猛的站起身,快步走到花狸床前。
望着花狸的背影,王小元皱眉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严不严重?”
此刻,花狸正侧着身,阖眼躺在床上,听到王小元的问话,他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转身看到王小元紧张的神情,花狸淡笑着坐起身来,扭动着酸涩的脖颈,满不在乎的说道:“小伤而已,不严重。”
这么多血,居然说不严重?王小元狐疑的伸出手,拉扯起花狸的衣襟,口中说道:“是吗?让我看看!”
花狸慌忙捂住前胸,颇有为保贞洁,誓死不从的气势,玩笑道:“王小元!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不禁有些气恼,将脸微微凑近,王小元盯着花狸,粉唇轻启道:“你现在跟我讲这个?”
说着,不顾花狸反对,一把将他的衣服扯了下来。
两道“嘶”声,同时在房内响起,一道是王小元是看到伤口,心痛发出低呼,另一道则是花狸扯到皮肉,疼痛产生的哀呼。
“王小元!你下手能不能轻点!”花狸埋怨道。
“抱歉!抱歉!”王小元眼中满是愧疚。
深吸一口气,王小元细细打量起花狸的伤口,这伤口不长,创面却很大,五道爪印生生刮开了皮肉,露出筋骨里深红的血肉,血液已经凝结,伤口处的皮肤带着青紫的肿胀。
王小元看的窒息,指尖微微颤抖,抬手想要触碰伤口,却又停顿在空中,手臂缓缓垂下。
“这就是你说的小伤?”王小元看着花狸,震惊中夹杂着悲恸。
花狸背对着王小元,言语中却是不以为然的轻慢,“嗯,不用管它,过段时间就好了。”
王小元眼眶微红,蓦然收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巨大的关门声,花狸挠着头无奈腹诽道:“怎么还生气了?”
慢悠悠的穿起衣服,花狸想着晚上危险,还是得出门寻一寻,刚穿好靴子,耳边又传来巨大的开门声…
能不能别整天风风火火的…话到嘴边却忽然收住。
只见王小元小脸微红,喘着大气走进来,她手中拿着一卷纱布和几瓶金疮药。
竟是一路小跑着寻药去了!
“衣服脱掉,趴好!”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王小元平息着胸前的起伏,坐到花狸身旁。
心口仿若有春风拂过,蜕去那叫做坚强的铠甲,花狸眸光潋滟的望着王小元,乖顺的将上衣脱了下来,少年脖颈修长,肌肉线条分明,在烛火的映照下,十分养眼。
“小元,最近怎么对我这样好?”少年低声问道。
看着少年俊朗的身型,王小元的脸不禁热了起来,艰难的别过视线,王小元低声说道:
“我以前对你不好吗?你转...转过去一点。”
“好。”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微笑,花狸转身趴到了床榻上。
端来清水,王小元小心的清理起伤口,药粉撒到创口上,引起大片的灼痛,花狸垂着头,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唯有紧抓着枕头的指节,微微有些发白。
“疼吗?快好了。”王小元放轻动作,快速包扎着。
花狸轻咬着嘴唇,任由王小元摆弄着,没有说话。
“好了!”将绷带打上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王小元释然的甩了甩满是冷汗的手,目光扫过花狸半裸的身体,抬手,铺开一袭棉被盖在花狸身上。
指尖拂过花狸微微出汗的额角,看着他半阖的眼睑,王小元凑到花狸耳边,轻声道了一句“晚安。”
说着,便准备抽身离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带着疑惑,王小元低头望去,正对上花狸墨绿的眼眸。
“疼...”花狸眸光微闪,委屈巴巴的说道。
脸上的同情渐渐散去,都结束了才喊疼?继续装!王小元任由花狸抓着手腕,调侃道:“刚刚还说是一点小伤,现在怎么开始装疼了?”
花狸小兽般的目光,突然变的深沉,身体猛地被人一扯,王小元跌落到柔软的棉被中,看着花狸近在咫尺的眉眼,王小元叹息道:“你又想干什么?”
手指抚过王小元的脸庞,花狸眼中泛着意味不明的柔光,他单手搂着王小元,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轻声道:“就想抱抱你,抱抱就不疼了。”
舒适的床榻令王小元不想动弹,低低说了一个“好”字,便慢慢阖上眼帘。
花狸静静看了王小元许久,久到他以为王小元睡着了,正想熄灭烛火,耳边却传来一道嘤咛,“你好歹让我进被子里吧...”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花狸抬手将王小元裹进被子里。
感受到身旁的暖意,王小元的意识开始混沌,连日的疲惫,让她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沉,直至第二天中午,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